回不去的家

董刚

头七出来了，该离开你长眠的地方去西安了。哪怕有千言万语倾诉，哪怕有一万个舍不得，不得不离开了。

我害怕回家，害怕回到你我朝夕相伴的地方，以至于一拖再拖，实在难舍。回去了又能怎样，空荡荡的房子里，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呢？一切或许如故，你却永远不会回来了。

沙发上你我躺着看电视，枕席间的缱绻眷恋，厨房里的娇小身影，阳台上一块挂床单的情景，洗澡间里喊我搓澡的声音，仿佛还在眼前耳畔，一切都化作了云烟，留下的只是一声一声的叹息。

这个家，再也不完整，也永远不会完整了，这个世界，有谁会像你我一般纵容孩子呢？那是你唯一的血脉啊，她的身上还流淌着你我的血，集成了你我的基因，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依稀还有你的影子。

可是，你走了，一切还会完整吗？月儿缺了还会圆，花儿谢了还会开，而你，再也不会回来。一路上，心情比这天还要阴沉，我想回家，又怕回家，明明知道人不能不回家，我宁愿就此永远浪迹天涯，在人海里一遍一遍地追寻你，我想你只是去了远方，等我来寻找。

回家的路，如此漫长，淅淅沥沥的雨依然下个不停，我的心被浇得湿透。一进西安，心中便压上巨石。朋友们不让我开车，躺在后排，满脑子都是你，我不知道，我怎样回这个家。夜色里的西安并不黑，我眼前还是漆黑一片。我像一个木偶任人摆布，牵着我回到一个曾经叫做家的地方。

告诉自己不要难过，我在，一切还会安好，可是你，还会回来吗？你不回来，一切能安好吗？小区的路，是那样的难以走完，我转来转去，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到17楼，去面对你我曾经生活的地方，房间或许还残留着你的气息，我或许还能捕捉到你曾经的点点滴滴。

泪眼朦胧中，你的身影浮动，欣喜的脸庞上做出不屑的表情，明明惊喜万分，却是要扭捏一番，要我明白：我就不想让你回来！其实心里已经狂喜得连脸上都遮掩不住了。我把泪花凝在睫毛间，生怕一睁开你便会消失地无影无踪。

坐了许久许久。亲人先一天来打扫了一番，倒没有特别的凌乱，而我的心去凌乱不堪。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找什么，看电视吗？打开电脑吗？玩手机吗？睡觉吗？无论做什么，似乎都有你的影子，只会令人潸然泪下。

我想起了你珍藏心爱之物的抽屉，你一次一次警告我，不许乱动这个抽屉，里面的东西丢了你不会饶了我。有一次我忘了你的警告在里面找东西，你还和我大吵，以至于我赌气碰也不碰那个禁区。今天，你同意我打开看看吗？不会再拦我了吧？

你一定藏了不想让我知道的东西吧？我有一千种猜想，想了很多不好的东西，甚至猜想你要背着我做见不得人的事。然而颤抖着打开文件夹，我瞬间泪目。女儿出生的照片，出生证明的材料，还有一张一家三口的合影……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照？你什么时候冲洗出来的？这张照片我并不喜欢，你为什么这般珍藏？老婆，老婆……这都是你最珍贵的东西，而我却一直都不明白……我最不喜欢拍照，特别是合影，你总是骂我不配合，是不是你怕以后再也没有合影，提前珍藏了一张？老婆，其实我也偷偷珍藏了一张，可惜你永远不会知道了。

照片上的一家三口，还会站在一起吗？这个家再也回不去了……漫漫长夜，我只能牵着女儿的手，蹒跚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