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一地尘埃

<p class="ql-block">点燃一根烟,轻轻放在供桌的最前沿。</p><p class="ql-block">人、还是走了。</p><p class="ql-block">生死之别,竟然也这么简单,简单到早有准备仍还是猝不及防;简单到我的伤悲都显得粗糙潦草;简单到让自己觉得凭空心生了太多亏欠。</p><p class="ql-block">在以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了那个鲜活着的面孔,整洁、阳光、时时刻刻自信满满的样子,常常“志辉,志辉”的喊我,不怕告诉你,一开始我还真有点排斥你这种叫法,长这么大,身边大多招呼我,都是全名,除了父母辈的,只喊一个“辉”字,四十多岁了,这种喊法,多多少少显得甜腻,罢了,罢了,这称呼方式、权当兄弟给做你的专利,想来,笑吟吟的走过来的你,特定表情下的特定声音,如今已是绝响。</p><p class="ql-block">从确诊,到最后的日子,这短短一年时间,天知道你经过了怎么样的痛楚?我所见,均是你的豁达和坚强,所有旁观者的感知,想来都仍是肤浅吧,最后的一段时间里,每天麻醉、镇定、止疼的吗啡杜冷丁,几十片几十片的用,口服了还得针剂,仍不能给你几分钟的安然,你还笑着和我说,以前心有不甘,也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可现在,我已经放弃了自己,把这决然,吐露成谈笑风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你所承担的,经历的,让劝慰的话无论轻重,都显得不够资格。</p><p class="ql-block">前一天,我还到床前探望,人已经衰竭到不能清楚的言语,只能含糊的做个应答,我却没有多一会儿陪伴,匆匆忙忙着走掉,打理所谓的可有可无的、却又避不开的凡俗事物,终还是给自己留了遗憾的口子,此时此刻撕裂着的口子。</p><p class="ql-block">吊唁的亲朋陆陆续续,来来往往,大儿子灵前磕着头迎,又磕着头送,询问长者自己不甚知晓的礼节,还稚嫩的脸上,镌刻了本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妗子本就孱弱,在里间的床上,强撑着半坐,泪眼婆娑,悲恸,埋怨,数落关于儿子的种种。大舅还一如既往的笔直,清瘦、儒雅的样子,只是这种风骨,此时此刻平添苍老。</p><p class="ql-block">记不得小家伙三周还是四周了,挥舞着一根木棍玩耍,闹够了,闹累了,吵着要大姨带自己走,又不舍得妈妈,眼睛红红的,最终还是拗不过大姨的哄说,乖乖的跑到灵前,规规矩矩的叩了头,转身还不忘了和棺椁里的爸爸挥手再见……</p><p class="ql-block">嫂子,该是一个怎样坚毅的女人!事无巨细的安排着,迎来送往,一会儿棺椁,一会儿礼器,一会儿车辆,一会儿饮食,一会儿老家的挖墓,抬棺……如此种种。这一程的陪伴已然让人心生敬畏,又斡旋生前事后,井井有条的操持,兢兢业业的维系,筹钱,张罗着买药,学着注射,兼顾着老小……瘦弱到和当初初识判若两人,唯一不变的是那份担当。我时常在想,换作别人,怕是早早就选择了逃离。</p><p class="ql-block">供桌上,烟头明明灭灭的,青烟腾挪,终是消散。</p><p class="ql-block">还好!有断断续续的去陪你唠唠家常;还好!你咬着牙忍痛着对答我的玩笑话;还好!你水米不进的时候强撑喝几口我做来的鱼汤。还好!我有幸送了你最后一程,而这辈子,势必你却欠我一次相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