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二哥

姜何

前天晚上，接到三哥的电话，说二哥不行了。我不相信这是噩耗，我希望120能妙手回春。

急急忙忙和妻子、侄子赶回老家。二哥真的走了，抚摸二哥的额头只有微微余温。

回想50年前，料峭寒风的春天，我和二哥作为从辽东搬家到北大荒的“先遣队”，一起来到集贤县，暂住舅舅家。

两千多里的行程，二哥你背着种子和肥料，沉甸甸，那是准备在一片新的土地，播种生活的新希望。

不久，父母带着三哥、大姐、二姐也到了。我们落户在一个叫“六部落”的村屯。

那年，我们真的迎来了从未有过的好收成。不仅从生产队分到了足够吃饱的粮食，还分到了你和爸妈等劳动的工分换回的1800多元。

爸妈很高兴，让你带我们姊妹去佳木斯、双鸭山玩一玩。

我们爬运煤的火车，虽然寒风刺骨，满脸墨黑，但兴高采烈，买了很多新衣和年货。

我们刚刚落户时，七口人借住别人家的一铺炕；后来，买了两间旧房；再后来我们拥有了自己的院子和新盖起来的三间草房。

爸妈和你们在家里请工建房，我往返县城采购建房用的小物件（我还小，可以蹭车）。

一家人齐动手，让生活改变了模样。

一家人抱团取暖，抵御了高纬度的风寒。

你愿意带我一起干活，虽然我刚有缚鸡之力，但你说和我拉大锯、破木板，感到“顺撇”。

我愿意和你一起上山打柴，满满一爬犁树头，你在前面掌握方向，飞也似的从林间雪地小路滑出，我坐在后面，高呼过瘾。

你喜欢逗老弟。一次在饭桌上，你撩急了我，我打你，你躲开了。我向你的饭碗吐了三口吐沫。你照吃不误，说这饭更香了。

外地口音的小孩，往往是大家戏弄的对象。关键时候，你为我撑腰，讨说公道。

因为故土难离，因为思念大哥一家，78年，爸妈又带走我们姊妹四人，从黑龙江搬回了辽东老家，我们不得不再次经历兄弟别离。

四年后，你带着二嫂和五个孩子也从黑龙江搬了回来。

我们又幸福地团聚了。你说可怜了二嫂，远离父母和兄弟姐妹。

83年，我们建了六间瓦房。后来，你和三哥又陆续翻建了新房。

你种地、养牛、打柴、放蚕、植树、做焊工、下煤窑……如今40亩红松已经结塔，今年的松籽就收入一万多元。

你和二嫂勤勤恳恳，辛辛苦苦，无论春夏秋冬，无论早晚晴雨，无论严寒酷暑，都在不停劳作。

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五个孩子都已长大成人。而你却老了，瘦了，心衰了，而今悄无声息地走了。

73岁，基本是中国男性的平均寿命。

是的，你是平凡的。平凡的中国人，平凡的劳动者，平凡的儿子，平凡的丈夫，平凡的爸爸……我平凡的哥哥。

同时，你是伟大的。作为新中国的同龄人，你见证了国家的巨变，这其中我们每一个劳动者都有贡献；你践行了勤劳致富、勤俭持家，把作为国家和社会细胞的家庭打理得越来越好。

别了！二哥！这是不同于天南地北的别离。

离开坟地，天下着雨，雨刷器不停的刮。我流着泪，手不停的擦。

如果真有来世，我相信你会生活在天堂，因为这一世你已经付出了太多，而没有享用。

如果没有来世，就让你的付出与收获、辛苦与快乐、遗憾与满足……圈在一起，画上一个人生的句号吧。

而我但愿相信，还有来生来世。因为我还希望你再做我的二哥，我再做你的老弟。

安息吧。二哥！

2021.9.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