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南山 <p class="ql-block"> 前不久,我和两位70后母亲聊天,谈到孩子的教育问题。其中一位提醒另一位不要用高压政策对待孩子,而另一位却不以为然地说,不来一点高压怎么行?黄荆棍下出好人,是自古以来教育孩子的真理。听后我不禁哑然失笑。是的,惩戒教育固然有用,但究其形式来说仅仅只有打或骂吗?不得不承认在如今的中国家庭教育中,的确有不少家长还是采用的老一套高压方法。</p><p class="ql-block"> 说起高压,著名钢琴家郎朗的父亲郎国任可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高压践行者。他对郎朗的严苛监督是大伙儿耳熟能详的。也许有人会说,你看看,你看看,这不就是高压出来的人才吗?其实,说这话的人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因为在郎父“高压”的后面还有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十多年前我到中央音乐学院去学习音乐心理治疗,路过校园的书店买了一本《我是郎朗》(2009年1月1日广西师范大学出版 郎朗著 黄华侨译 张泽插图)。这本九万字的自传围绕着钢琴的主旋律,记述了郎朗自1982年出生以后的20多年成长史。其中大量篇幅描述了郎父陪儿子学钢琴练钢琴以及参赛备考,出国深造等种种细节。</p><p class="ql-block"> 郎父经常狠得“六亲不认”。自郎朗三岁学钢琴起就被他逼着没日没夜地练,弹琴的时间从每天几小时很快增加到八小时以上。有一次郎朗在弹一首高难度的曲子时,手指都弹得肿胀了,郎父却视而不见硬要叫儿子再弹十遍,于是郎朗忍无可忍地大吼起来:你不要来命令我!看到这里,诸君可能会认为,没错啊,人才就是这样训练出来的。且慢,这里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郎朗本身具备音乐天赋,且喜欢钢琴。所以,比起那些既对音乐没有感觉,又对钢琴完全不感兴趣,却被家长像赶鸡娃下河一样逼着弹钢琴的孩子来说,郎朗已经算很幸运的了。君不见有少数孩子为了躲避来自家长高压威胁而想方设法自残手指吗?</p><p class="ql-block"> 如果说郎父只是以苛刻的态度督促儿子勤学苦练,还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高压。那么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高压呢?这还需要从下面的故事说起。</p><p class="ql-block"> 郎朗八岁多的时候钢琴水平有了很大的突破,需要进一步提升,而他的启蒙老师——沈阳音乐学院的朱雅芬教授坦诚地告诉他和家长,她已经难以胜任了,郎朗应该去北京跟中央音乐学院的教授学习,争取考上中央音乐学院附中。于是,1991年郎国任果断地辞去了公职,父子俩打点行李从沈阳向北京进发。郎朗的母亲周秀兰则留在沈阳上班挣钱。这对夫妇期望培养出一名钢琴家,哪怕赔了血本也在所不惜。真有点儿“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p><p class="ql-block"> 郎家父子在北京丰台区租了一套简陋的房间,郎朗在附近的一所小学就读,每周按特定的时间去10公里以外的中央音乐学院上课。却说那位授课的女教授从来没有笑脸,对学生要求十分严苛。有一次雨天路滑,郎父骑着自行车带着郎朗铆足了劲紧赶慢赶,可是仍然迟到了。女教授冷冰冰地说,回去吧,我不会再教你了!无论他们如何赔礼道歉都无济于事,父子俩只好低着头出门往回走。郎父发疯般地踩车,以至于儿子的身体倒挂了下去,差点出人命。这还不算狠。到家以后,郎父气急败坏地对儿子狂吼:你去死吧!至此,把逼迫和高压演绎到了极致。一个几十岁的大男人,对一个九岁的儿童,自己的亲生儿子做出如此恐怖的举动。可以看出这位父亲丧失理性到了什么变态的程度。他把对那位女教授的怨恨、把美梦幻灭的可能所带来的愤怒全都发泄在儿子身上。真是奇了怪了。难道除了主观原因,就没有客观原因?难道导致迟到的原因全在孩子身上?退一万步说就是因为孩子的原因导致了迟到,难道女教授的处理就完全正确吗?再退一万步说,即便女教授的处理有其合理性,被拒绝已经成了既定事实,可这就值得让孩子为此丢掉性命吗?做父亲的就有权无情地没有限度地伤害孩子吗?为什么不能冷静下来换一种思维?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吗?为什么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p><p class="ql-block"> 那么,我们看看少年郎朗面对父亲的语言暴力是如何表现的呢?当时他做出了两个行动。</p><p class="ql-block"> 首先,他对着父亲哭喊,我不死!我就不死!当我读到这里时不由得拍案叫绝。好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心理承受力够强大。可这震慑父亲的能量仅仅来自于九岁的小心脏吗?否。郎朗对此坦承道,这是因为有两位长辈在做他的坚强后盾——善良贤惠的母亲与温和坚韧的朱老师。她们之于他是夏日里的庇荫大树,冬天里的熊熊篝火;从小到大母亲像保护稚嫩的花儿一样小心翼翼保护着他幼小的自尊心,朱老师又总是以柔克刚的个性感召和引领着他去征服一个又一个的困难。</p><p class="ql-block"> 这两位长辈柔情似水的爱为他铸成了一道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朱老师是一位懂得心理战术的智者。她认为孩子没有好心情就不可能弹好钢琴。她曾经点名道姓地制止郎国任的粗暴行为,并严肃地批评他急功近利的毛病,指出,打好基础很重要,慢就是快! </p><p class="ql-block"> 郎朗生命中两位慈爱的女性让他在父亲粗暴的逼迫下做出了明智选择,他依靠三个人的力量站住了阵脚,坦然面对歇斯底里的父亲。在心理防线即将崩溃的那一刻,溺水的郎朗抓住了救命的舢板。郎朗的身边如果全都是像他父亲那种个性的人,他也许会做出让父亲后悔莫及的选择。多年之后郎朗的母亲才知晓这件事,她指责丈夫道:你好狠啊!</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我们再看看郎朗面对父亲的逼迫做出的第二个举动:用两个小拳头猛捶墙壁,直到流血。毫无疑问,他在发泄内心的愤懑,也是在向父亲宣战:我宁愿不要这双手,再也不会弹钢琴了!这一招果然很灵。至此,郎父这口高压锅才开始泄气。可是,从那以后郎朗心中的音乐火苗渐渐熄灭。整整三个月他拒绝弹钢琴拒绝参加学校合唱团活动,父子俩陷入了冷战的漩涡。某一日下午放学以后,心灰意冷、无所事事的郎朗来到附近的菜市场闲逛,看见一位农民伯伯在卖西瓜,他无意识地蹲下来,抱起一个西瓜用五个指头敲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卖瓜的农民伯伯说,咦,你这是弹琴的手啊。郎朗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就是弹琴的。</p><p class="ql-block"> 弹什么琴?农民伯伯饶有兴趣地问道。</p><p class="ql-block"> 钢琴呀。郎朗顺口回答。</p><p class="ql-block"> 于是,这一老一少就聊了起来。郎朗忍不住向他倾诉了几个月来埋在心里的苦楚。农民伯伯听完之后,牵着郎朗的手气呼呼地去找他老爸算账。</p><p class="ql-block"> 这位好心人从此成为郎朗生命中的二叔。由于二叔的介入,郎家父子冰释前嫌,动听的钢琴声又从简陋的住处飞了出来。</p><p class="ql-block"> 郎朗参加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入学考试的那一天,台下的忠实观众是父亲和二叔;揭榜的日子到了,那天清晨郎家父子还在睡大觉,二叔就在外面一边使劲敲门,一边兴奋地叫道:郎朗,考上了!第一名!</p><p class="ql-block"> 二叔是继朱雅芬老师之后郎朗生命中的第二位贵人。他无钱无权无势也无多少文化,但是他有心,懂得爱,并且善解人意。爱,不仅是一种心思和动机,更重要的它也是一种能力和行动。二叔具有心理学天赋,他的情商很高,可以通过生活细节去洞察人的心灵,用难得的同理心去换位思考,并尽其所能帮助遇到难处的人,且不带任何个人的目的。在郎家父子僵持已久的拔河赛中,二叔充当了公正的裁判,调停了父子之间的战火,让他们得以重振旗鼓。 真希望这个世界上多一些“二叔”。与此同时,我们也看见少年郎朗在遇到困惑的时候懂得去找合理的渠道倾诉发泄,而不是像有的孩子那样把自己封闭起来,始终都无法解开心结,或者为了父母在气头上说一两句无情的话而走上绝路。据悉,半个月前广东某市一初中男生和家长发生激烈冲突之后在公园悬树自尽。其视频让人惨不忍睹。</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一位10来岁的小男生告诉我,因为期末考试考砸锅了,回到家里遭到了一场“男女混合双打”——父母一起逼迫。小男孩一边说一边还模仿父母,双手轮流做着打乒乓球的动作。好一个“男女混合双打”!我在眼泪笑出来的同时心里却是酸楚的。小小年纪,哪能承受两座大山的压迫呢?如果老师也给压力,岂不是三座大山了。小心脏怎么能承受这样的重量啊。</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次,一位高中生向我倾诉从小到大被个性暴躁的父亲高压的情景,末了加上一句,还好,我妈不是那样的人。我问他,假如你妈妈也是那样的个性你会怎么办?他冲口而出:那我早就出走了!</p><p class="ql-block"> 亲爱的读者,听了上面的故事,你觉得在培养孩子的问题上,该不该采用高压?如果你决意充当一口高压锅,那么也得掌握一下火候,懂得运用自身的限压阀,把压力限制在安全的范围内。因为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能像郎朗一样幸运地遇上母亲,朱老师和二叔那样的类似于安全阀的人,也不是每一个孩子都会出生在严父慈母或者严母慈父配搭相对合理的家庭。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采菊东篱下 悠然见南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亲爱的读者朋友,南山愿做你疲惫时的港湾,烦闷时的海风,快乐时的琴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南山本名卢红,生长于重庆,安居于岭南。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资深心理学教师(退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