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舍的旧军装

韶华

屈指一算，我脱下军装到地方已经31年了。31年的漫漫岁月，带走了我们的青春，冲淡了人生的记忆，多少往事随风去，几多情愫已褪色，但在我心中，那份对军装的情感依然那样浓烈。 近日，收拾衣帽间，实行“精兵简政，吐故纳新”，淘汰不要的旧衣物，或送人或投小区旧衣物回收柜，其它的都愿意丢弃，唯独对军官衣帽箱中的两套旧军装不愿抛弃。由于到地方后，身体发“福”了，这两套旧军装早就穿不得了，爱人多次劝我送人，我舍不得，几次搬家，跟着我“南北转战”，虽然穿不得，但我看到它很亲切，一直舍不得丢，把它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军官衣帽箱，和军装一起精心保存的，还有那领花、肩章和帽徽，还有军官证和三等功证书。那军装上的铜纽扣和领花、肩章、帽徽聚在一起，像一枚枚晶莹的宝石，闪耀着高贵的华泽。这军装见证了我的军旅生涯，承载着我的青春岁月，凝聚着我的军人情结。看着这些军装，就像开启了情感洪流的闸门，那些无法忘却的记忆，一幕幕地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小时候，我就羡慕和崇拜解放军，这种热爱源于那时的学校教育和社会风气。小学四年级，老师出的作文题“你长大后的理想是什么？”班上其它同学大多写的是要当科学家，当工程师，或当教师、医生，我毫不犹豫地写下了“长大后当解放军，保卫祖国”。那草绿色的军装是对我从小的诱惑，那时最时尚的服装就是军装，哪个同学如果拥有一套军装或军帽，就会招来众人羡慕的目光，甚至一不小心军帽就有被抢走的可能。偶尔遇到一个解放军，我们像众星捧月一样围着他。我们生产队的周大哥在部队当兵，当时是部队的教导员，正营级干部，每次他回来探亲，总是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和我们一起捡棉花，我们总喜欢挨着他捡，请他讲部队的故事，尤其是部队的战斗故事，拿过他的军帽戴戴，过一下“干瘾”，我们好羡慕他，他成了我们心中的偶像。 终于有一天，我也成为了一名解放军战士。“十八岁，十八岁，我参军到部队，红红的领章映着我开花的年岁”，73年12月，我参军入伍到了新疆军区某部9连，穿上了梦寐以求的绿军装，“一颗红心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帽徽、领章三点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穿着新军装，挺胸抬头，甩开正步，在院子里走一圈，精神抖擞，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在新兵连，星期天，我爬上山坡，请战友照了一张着军装的照片，急切地冲洗了寄给家乡的亲人，见照如面，免得她们担忧和牵挂。 78年我在部队提了干，由穿胶鞋进步到了穿皮鞋的行列，军装也由两个口袋变成了4个口袋。80年秋，我穿着干部服回乡探亲，母亲摸着我4个口袋的军装，乐得眼角眉稍都是笑，连声说：“这个衣服好，这个衣服好！”那时穿着军装回乡，大有春风得意、衣锦还乡的感觉，走亲访友，逢场赶集，穿着军装招摇过市，引来众多关注的目光。那时的社会风气崇尚军人，4个口袋的干部服增加了爱情天平的法码，热心的亲友为我介绍对象，对象在公社供销社当售货员，她和她家没嫌弃我家条件差，没有彩礼，那时谈对象兴互赠照片，我穿着军装，临时请人照了一张送她，她送了我一张工作照，回部队后我一直随身珍藏。这两张照片就是我俩的订情物，第二年我们就结婚了，现在我们都银婚了还保存着当年互赠的订情照片。细想起来，我们的婚姻军装也有一份功劳。 常言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为了照顾家庭，89年我申请转业，90年10月终于到了与军装告别的季节。与任何一种情感一样，告别总是不乏伤感与依恋。当脱下军装的那一刻，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自己要求转业的愿望实现了，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当想到就要离开生活了17年的军营，离开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战友，心中充满了伤感，不敢和战友告别，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当我脱下军装的那一刻，才发现我对军装是那样的留恋，那样的不舍，才明白以前那些战士复员退伍，告别军营时为什么眼中总是饱含泪花。世上许多珍贵的东西，当你拥有时不觉得，一但失去时，才发觉是生命中的不可或缺，才懂得去争取，去珍惜。 对军装的情感，在转业后愈发浓烈起来。转业到了机关，开始几年，我特别喜欢穿没有帽徽领章的军装，爱人给我买来地方服装也不喜欢穿。地方上人情客往，三朋四友应酬多了，管不住自己的嘴，营养过剩，身上的“肉嘎嘎”与日俱增，身体不往上头长往左右长，“将军肚”找错地方跑到咱小老百姓身上来了，部队的军装，衣服裤子都扣不起了，有人客气地说“人到中年发福了”，爱人则调侃我“军衣长小了”，会说话的人就是不一样，挖苦人都拐着弯，讲究艺术性。军装穿不得了，爱人劝我送人，我不同意，别人视它为废物，在我心中是宝物，这份情感，只有当过兵的人才明白，军装陪伴了我们的军营岁月，凝聚着我的军人情结，我把它洗干净，叠整齐，放在军官衣帽箱，作为纪念品保存起来。每次看到这些旧军装，心中有股亲切感，仿佛又回到那激情燃烧的军营岁月，耳边又响起《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我是一个兵》、《咱当兵的人》、《打靶归来》等慷慨激昂、激动人心的歌声，又想起和同生共死的战友一起在训练场摸爬滚打，练枪操炮，想起我们天山风雪夜行军，想起我们风雪夜宿妖魔山，想起三九寒冬我们在通盖地区实弹打炮……部队往事像过电影一样一幕幕呈现在眼前。 从部队到地方，转变的是角色，不变的是铁血丹心。岁月流去，人一天天变老，唯一不能忘却的就是那一抹军绿色，它是我心中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