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的故乡

康康

　　在徐汇区有不少知名度很高的、充满浓郁上海风情的街道和弄堂，唯独五原路依然黙默地守候着流逝的岁月，依然给人温馨的印象。徜徉其中，颇能体验到历史和文化的气息与感受。“三毛”的故乡就深藏在五原路288弄的深处。

　　这是一条幽静而低调的花园弄堂。弄堂一侧的墙面上排列着一组三毛头像和三毛“平生”最精典的壁画。壁画装饰在本色的木制镜框里，看到镜框里的三毛快乐可爱的形象，立马把我们带进那难忘的童年时代。

弄堂另一侧就是三毛之父张乐平先生故居。黑漆漆的竹篱笆紧紧地裹抱着一座精致的花园洋房。给人一种神秘而敬而远之的感觉。如今，两扇浸透岁月斑驳的大门依然半开着，但再也看不到和蔼可亲、始终面露笑容的“三毛”的爸爸了。

　　“三毛之父”张乐平是中国首屈一指的漫画家。在此居住期间创作了大量脍炙人口的传世之作，著名漫画人物“三毛”便诞生于此。这里便成了“三毛”的故乡。这个家喻户哓的艺术形象也便成了世界漫画史上的一座永恒的丰碑。

　　跨进浅色原木的大门，我们走进了张乐平先生的世界。这是三毛的诞生之地，也是他培养一批美术绘画人才，推动中国漫画艺术事业走上世界的舞台。

小楼建于20世纪30年代，是一幢英式风格的联立式花园住宅。原是粤系军阀、国民党一级上将陈济棠的私邸。院内花园葱葱郁郁，一株粗壮的紫藤从墙角攀至二楼阳台，仿佛也给张乐平先生鼓掌加油。花园深处矗立着三毛的雕像，着装打扮诙谐有趣，十分可爱。

　　张乐平先生住在二楼，现在一楼是文献陈列。在100平方米的空间里，布置了百年乐平、大师漫画、艺苑掇英、朋友画我四个展厅。陈列着张乐平先生丰富的手稿和实物。二楼的生活空间里，还原3了张乐平先生的书房、卧室和其子女的卧室等。

　　1910年11月，张乐平出生在浙江海盐，他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三，按当地习俗被叫作“三毛”。他父亲是小学教师，而擅长刺绣和剪纸的母亲却是张乐平最早的美术启蒙老师。

14岁那年，因家境贫困，张乐平无奈辍学，到上海一家木行当学徒，但他对画画的兴趣却丝毫未减，只要有空就在纸上涂涂画画。18岁时，张乐平在亲戚资助下进入一家私立美术学校，接受了一段时期正规的美术教育，同时开始向上海各报刊投稿。

　　20世纪30年代初期，《时代漫画》 等刊物上经常发表张乐平的漫画作品，张乐平逐渐成为上海漫画界较有影响的一员。那时中国还没有以儿童为主角的漫画，25岁的张乐平瞅准这个空缺，推出了“三毛”系列漫画作品。

　　张乐平早期创作的三毛形象，酷似上海弄堂里调皮而喜欢恶作剧的小男孩，但又带点正义感。这些以三毛为主角的作品采用四格漫画的形式，以讲述市井故事为主。从1946年起，张乐平开始在《申报》连载《三毛从军记》，这是中国首部无文字的长篇漫画，虽带有讽刺意义，但总体风格是活泼的、快乐的。

　　不过，这个乐呵呵小三毛形象，在1948年的一个冬夜被突破了：那天晚上，北风呼啸，寒意袭人，走在马路上的张乐平突然看见3个衣衫褴褛的流浪儿，围着小炉子烤火取暖，第二天早晨，他再次经过那里时惊讶地发现，3个孩子中的2个已经冻死了。

张乐平顿时非常难过，他回家后就连夜开始创作连环漫画《三毛流浪记》，这部作品里的三毛一改原先的快乐形象，成了流浪儿童的化身。

《三毛流浪记》在《大公报》连载后，小三毛的苦难深深打动了读者。当时，上海人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购买一份《大公报》，赶紧看三毛的遭遇。“流浪儿”的形象定格了几代人对三毛的印象，同时，也将张乐平的艺术事业推向了巅峰。

1949年4月，在宋庆龄的支持下，张乐平举办了三毛原作画展，并义卖三毛原作及各种水彩、素描、写生画，来筹款创办“三毛乐园”，以收容上海滩的流浪儿童。

　　新中国成立后，张乐平全家定居在五原路288弄3号。在这间花园洋楼里，张乐平和他的夫人冯雏音，以及他们的7个孩子过着幸福平和的生活。张乐平将二楼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屋子辟为画室，在这间小小的画室里，他创作了《三毛迎解放》、《三毛爱科学》、《小萝卜头》等脍炙人口的漫画。这些漫画影响了几代上海孩子，他们几乎都是伴随着三毛漫画长大的。文革中，张乐平先生也遭受“四人帮”的迫害，被迫放下画笔，三毛也被“下放”到另外一个世界里了。直到1977年6月1日，阔别10年的三毛又以系列漫画《三毛学雷锋》形象重新复出。之后，张乐平又创作了《三毛爱科学》、《三毛与体育》、《三毛旅游记》、《三毛学法》等系列连环漫画。三毛的形象又回到在广大青少年的心中。

　　在五原路288弄的“三毛”故乡里，张乐平遇到了一位真正的三毛。1989年仲春时节，这里来了自称三毛的不速之客。她长发飘飘，身穿拉丁风格风衣。她就是台湾著名女作家陈平。她幼年深爱《三毛流浪记》，遂以此为笔名。一进门就亲热地称呼张乐平为“爸爸”。张乐平也一见如故，乐呵呵地认下了这个“女儿”。在三毛住在张家的那些日子里，充满了三毛和张乐平一家欢乐的笑声。

造化弄人，张乐平怎么也没想到，不到两年，就传来了三毛在台湾自缢身亡的消息。那是1991年1月一个寒冷冬日，已身患帕金森症的张乐平，听到此消息欲哭无泪，一夜难眠，清晨，他爬起来，步履蹒跚地挪到画桌前，屏住呼吸，用颤抖的手捏住毛笔，以极慢的速度，在纸上写下“痛哉平儿”四个字……

　　1992年9月27日，张乐平先生离世，享年82岁。

之后，随着子女星散，这栋双层洋楼就逐渐地冷落了下来。2015年1月8日，张乐平子女重聚一堂，捐出了父亲285件遗物，囊括了张乐平的手稿、书信、收藏等，品类繁多，年代跨度大，基本能反映这位卓越漫画家的生活与艺术历程。如今，五原路288弄的这幢小楼已成为“三毛故乡”对公众开放。吸引不少海内外热爱“三毛”的读者前来探访。现在除了一楼展厅之外，二楼的书房、卧室、画室基本保持着原样，仿佛依然飘着当年先生令人心醉的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