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冯七是村里的守夜人，平时他最喜欢趴在村口的草垛上，尤其是夏天的夜晚，至少能够吹到半空中的风，多少凉快些。</p><p class="ql-block"> 虽是秋分，这天竟然丝毫没减热度，天似乎一定要把最后的顽固压下来。冯七可能习惯了，照例趴着，嘴角叼了一根发黄的枯草，然后一转身，抬头看着天，昨天十五，今天十六，月好圆，正放肆的撕开遮天的黑布，那光在月亮周边射了出来，像一个太阳。把冯七的眼刺得生疼。刚闭眼的一瞬间，冯七听到了一只鸟在半空的叫声。</p><p class="ql-block"> 草垛也被惊醒，胡乱中，冯七一翻身，草垛露出一个坑，冯七差点掉了下去。</p><p class="ql-block"> “呱”，这时一只鸟叫了。</p><p class="ql-block"> 很大的一声，停了许久，“呱”，又是一声，那声音有点熟悉，有点像村里刚过世的张三，嘶哑中透出一些苍凉，而且这声音很集中，像一把剑，直接向冯七的耳朵射来，把耳膜都刺穿了。那痛从耳朵一直向身体下沿飞跃，最后从脚板心跑了出去。</p><p class="ql-block"> 又停了一会，“呱”，“呱”又叫了两声，冯七睁大双眼，找寻那只鸟，夜却出奇的静，鸟不知躲在哪。冯七有点怕，从没有听过些鸟声，但他肯定认为这是一只很大的鸟，那声音似乎从村南头堆起的土山中传来，土山上有一棵大槐树，影影绰绰的，隆起的树荫，成了一把撑起的伞，难道鸟在那伞下。</p><p class="ql-block"> 月终究没有穿透槐树，反倒在隆起上端反出迷离的光，冯七屏住呼吸，生怕一点举动或响声惊动鸟再叫，空气也不再流动，风也没有了。“呼——”冯七出了口粗气，“呱”整个村子都回荡着鸟叫声，不叫便什么声音都没有，连空气都没有了。</p><p class="ql-block"> 冯七躲在草垛的坑中，捂住耳朵，不敢再听一声，眼睛眯缝着左右来回梭，刚才的那声，从骨头缝里穿到身体里，浑身的每块肉每块骨头都被鸟叫惊醒，真怕鸟飞过来，落在草垛上，落在冯七脑袋上，不停的叫，叫一晚上，怎么办，躲进去，躲进去，让鸟看不到。冯七把自己整个身体所成一个肉团，填住草垛坑，黑乎乎的肉球上只留出一对白哗哗的眼睛咕噜噜转，发出的光和月亮发出的光差不多。</p><p class="ql-block"> 起了点风。整个村子的房子也不安分，整个的晃起来，只有冯七自己的房子没动，那竖起的烟囱，直挺挺的立着，那是自己的房子吗，黑黑的摆在那里，模模糊糊，房子外边牛圈里，两坨光，懒懒的印出来。应该是自己家的牛，冯七知道自己家的牛是睁着眼睛睡觉的，它刚才没有被鸟叫惊醒吧，或许没有，但牛的眼睛亮了一下，恐怖，冯七连忙把眼睛闭上。</p><p class="ql-block"> 鸟又叫了一声，砰，肉球掉了下来，骨碌碌沿着进村的路滚出好远，看到了，一只很大很大的鸟，朝月亮飞去，那张开的翅膀足足有十米长，一下子就把整个月亮吞进肚子里，一个白晃晃的球在鸟肚子里硬撑着，一眨眼，鸟把月亮又吐出来，翅膀一振，朝村子中飞去，不见了。</p><p class="ql-block"> 整个村子，没有一个人醒来，鸟也没再叫，冯七颤颤巍巍爬上草垛，一晚上，眼睛瞪得像两个月亮……</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