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甸云海访记

落霞阁主人

宽甸云海访记

余幼居乡野，其地僻远，唯以读书属文为乐，及长，复好霞客之游，每意遍览山川之胜，尽识草木之形，甚而问历史之变迁，觅文化之源流，虽辛苦而不疲也。

客有同余所好者，一夕，烹茶于蓬荜，论道以烟霞。意兴方酣，忽问余曰：“云海之景知乎？”曰：“昔者古黟之游也，登徽之黄山，宿于白鹅岭，终夜辗转，以待一睹。惜朝雾不散，阴云犹滞，缘悭一面也。”客抚掌而笑，曰：“误矣，君之所谓！吾言之云海，非君之所云者。且地邻吾界，何舍近求远耶？”

余少不怿，以其诳也。虽然，哂之曰：“如是，则足下为某言云海，何如？”客危坐曰：“诺，且为君试言之。”

“夫云海者，地邻桓仁，群山列之成阵；村以牛名，浑江环而如带。其行也，路回百转，风物怡情；山耸千峰，鸟雀得趣。凉风沁肤，野蕈藏形。众木森森，其荫翳翳；秋叶翩翩，其韵萧萧。行未汗出，已抵山巅。才一举头，则观止矣！极远目，登高崖，云潮卷而相属，初日红而在望。连山隐现，化外蓬莱之岛；层林有无，霜前松柏之色。云漫湿履，潮奔骇瞩。况罡风过耳，烈烈拍岸之声；白浪无心，冥冥接天之势。忽焉静流脉脉，忽焉碎絮纷纷。尘烟起而茂原，四蹄追电者，骐骥也；大翼举于苍溟，九万扶摇者，鲲鹏也。至若小兽相逐，重山自来，飞瀑流烟，栖云微醺，重重乎，叠叠乎，凡此种种，虽语词无穷，亦难摹万一。乱发当风，襟袖带露。樊笼暂别，顿生出尘之念；野山小驻，竟成仙乡之客。遨游之心在焉，接引之舟何处？噫，善哉，斯境也！时维八月，序近仲秋，吾子其有意乎？”

于是，高朋云集，一时响应，铁马频催，驰诸斯地也。

是夜，骤雨敲窗，嘈嘈乱耳；惊风折柳，落落满庭。起坐再四，恐时机之不吾予。寅时未半，夜雨初歇，而晨装已备，亟待往观矣！

及至山中，觅路而上。雨余苔滑，乱石差互，几无落脚之所。嗟乎，败叶堆棉，枯枝横绊。天光暗而山林密，蹊径仄而雨露湿。久之，汗透薄衫，举步唯艰，喘息不平，而前路冥迷，远近犹不可辨。问之，止中途耳。人有欲返者，余亦力不逮，顾念云海之状，且非常之观常在险远，岂辍之于半途耶？遂奋力登攀，尾行向上。

顷之，林木疏而渐明，人影众而接踵。乃披松枝，趋崖际，环而望之。噫！远天一线微白，山谷几窝朝雾，风吹细雨，彤云弥天而已！

时辛丑年丁酉月壬申日，仲秋之时，落霞阁主人憾而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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