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江上有故事——故乡影像之二

笑对人生

<p class="ql-block">  松花江,原名叫粟末水,辽金时代叫混同江,俗称宋瓦江。到明清时期,又叫“松阿里乌拉”,这是一句满语,意思是“天河”,译作汉语叫松花江。</p><p class="ql-block"> 早在两三千年以前,松花江沿岸就有人从事游牧采集生产,十六世纪后逐渐开发农田、采伐木材,到上世纪初,这里已成为粮豆、木材、参茸药材、毛皮、烟麻等特产地区。</p><p class="ql-block"> 松花江是<span style="font-size: 18px;">天然的水上乐园。它从</span>长白山天池发源,穿山过岭奔腾几百里,到我家门前时,江面比较开阔,流速也比较平缓了。 </p><p class="ql-block"> 传说,松花江是由一条独角龙开出来的,它遇山开山,遇岭劈岭,完成了任务,它也累死了。</p><p class="ql-block"> 松花江蜿蜒多姿,真的像一条蛟龙。江面风光多变,气象万千。清晨,站在江边,看天清气和,江面平稳得像一面镜子,峻秀的山峰倒映在水中一动不动,远处几只渔船在不声不响地起网,会使人感到大自然是那么宁静、和谐,富于诗情画意。过了一会,微风拂来,蓝天中白云浮动,江面上碧波粼粼,各种船只往来不断,一些水鸟也时而钻进水里,时而浮出水面,又会令人觉得自然界真是充满了勃勃生机。有时,阴风怒号,大浪排空,好像松花江容不得半点污泥浊水,非要把它们推到岸边不可。有时,日出前后,乳白色的云雾像绸带一样在山腰飘荡,林中的小鸟用各种美妙的歌喉组成动人的交响乐章,把人带进一个动静相宜的仙境般的立体世界。 </p><p class="ql-block"> 松花江两岸,群山起伏,连绵不断,山的形状多姿多彩,生动迷人。有的坡度平缓,线条柔和,茂密的森林封闭着整个山体,绿茸茸的无边无际,仿佛沉睡的美人;有的山势险峻,棱角分明,奇峰竞立,像用刀斧雕刻出来的大型艺术品。</p><p class="ql-block"> 这里季相分明,一年四季景色各异。初春之季,可以看到各处山岗上绽开的一片片的杜鹃花(我们当地人叫“达达香”),那一簇簇粉红色的花团简直象缠绕于山头的朵朵红云。深秋时节,可以放眼观望“五花山”的胜景,那经霜的树叶把群山装点得万紫千红,绚丽多彩,令人心醉神迷。</p><p class="ql-block"> 更为有趣的,是那结构奇特、千姿百态的石头砬子(由岩石构成的山峰)。沿江上下,光是能叫出名的,就有白石砬子、鹰嘴砬子、牡丹砬子、蜂蜜砬子、烟筒砬子、红石砬子等十几座。有的两层,有的三层,有的高耸入云,像是难以攀援的摩天大厦;有的矗立水中,像是悬挂在江面上的大型壁画。每层砬子都是由一条条长方形的大石条组成,相并而立,错落有致。</p><p class="ql-block"> 蜂蜜砬子离我家十几里远。传说砬子上常有蜂蜜往下淌,因而得名。我听了觉得可笑,没有在意。可有一次我在这里游玩时,突然发现手上有一种亮晶晶、粘乎乎的东西,用舌头一舔,真是蜂蜜。我返身顺原路去寻,看到一棵柞树的树干上果然有蜜在流,一只蜜蜂还在树边上嗡嗡地飞呢。</p> <p class="ql-block">鹰嘴砬子</p> <p class="ql-block">军舰砬子</p> <p class="ql-block">蜂蜜砬子</p> <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50年代的松花江,其鱼产资源的丰厚,现在的人们是很难想象的。</p><p class="ql-block"> 那时,这里的鱼有五六十种,鲶鱼、鲫鱼、橄条、虫虫、红尾、黄姑子、牛尾巴、青鳞子等等,其中最著名的是“鳊、白、鲤、鳌”四大名鱼。鳊是鳊花,也叫“团头鲂”,类似武昌鱼。白是白鱼,我们都叫“导子”,身子细长,肉质细嫩,“清蒸白鱼”是道名菜。松花江的鲤鱼肥美异常,无任何异味。鳌,也叫鳌花,学名叫鲑鱼,味道也十分鲜美。</p><p class="ql-block"> 春末至初秋,是捕鱼的好季节。各种鱼类的产卵期像是排开了一样,从5月到8月,总是有鱼靠近岸边产卵,当地人叫“咬汛”。六月份是“黄姑子”“咬汛”。那景象很是壮观。成批的鱼儿排成一两丈宽、一里多长的队伍,紧靠江边,逆流而上,鱼鳞闪闪,发出诱人的白光。这时如果你在江边划船,肯定会有鱼蹦到你的船上。要是有旋网撇下去,一网可以打上二三十斤。</p><p class="ql-block"> 七八月份是“红尾”、“青鳞子”“咬汛”的时节。那是1957年七月末的一天晚上,我们正在家里吃晚饭,屯里有人喊:“大江出鱼喽!”我赶紧跑到码头,看见已经坐了黑压压一片人,一人手里拿一把鱼杆,你一条,他一条,噼哩啪啦地往上甩。原来这是红尾“咬汛”。我赶紧回家,找出一根做针线活用的针,用灯火烤红后弯成一个钩,又到园子里挖了几条蚯蚓,也来到江边。这鱼真是犯傻了,钩扔里它就咬,扔里就咬,不大一会,就钓了有三四十条。后来听说,上游抽水洞屯的一个人,一个晚上就钓了七八十斤。 </p><p class="ql-block"> “青鳞子”“咬汛”一般是下午太阳快要卡山的时侯。成群的鱼儿在水中游动,站在江边,就可以看到它们冲起的一道道细细的波纹,时不时地还打几个水漂。那时我们放学比较早,一撂下书包,我就赶紧划着小船到江里去下网。一副两丈来长的小“挂子”,从江边往江里下。还没等下完,江边的那一头网漂已是颤动不已。我把“挂子”撒完,掉转船头从头起网,鱼已挂得满网都是,噼哩扑楞,活蹦乱跳,一网足有二十多斤,都是一扎来长。晚餐自然是炖鱼,第二天早晨煎鱼,剩下的全都晒成鱼干,留着冬天吃。</p><p class="ql-block"> 50年代的捕鱼工具,不像现在这样现代化,可以搞得断子绝孙。那时无非是旋网、挂网、毛钩、滚钩、绷子、顺水绳、撅钓钩等几样工具。</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 “毛钩”是在钩把上用红红绿绿的绒线扎上鹅毛,放入急水流中,或用船拖带着徐徐行进,钩在水中一抖一抖地浮动,鱼以为是带翅膀的昆虫,追上来“吭哧”就是一口,结果上当了,被钩住了。这叫甩毛钩。</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 “滚钩”是用来捕鳌花鱼的,一条绳结几百把钩,每把都有弯曲的食指那么大,钩尖磨得十分锋利。春夏之交,鳌花鱼咬讯的时侯,把钩横着下到离江底一尺来高的水中,第二天早晨起钩。这钩主要是发挥群体威力。鱼只要碰上一把钩,就要挣扎摆动,一挣扎就会有七八把、十来把钩将它紧紧钩住。用这种办法,常常可以捕到十几斤重的大鱼。鳌花鱼非常痴情,有一次,我们起钩时,本来有几把钩只挂住了一条母鱼,但有条公鱼竟也死死地跟着它的“情人”从水底一直浮到水面,被双双活捉。 </p><p class="ql-block"> “绷子”是专门用来捕获鳊花的。秋季有时大江涨水,江边的柳树被淹没,鳊花常常在柳树根下觅食。这种地方下不了钩,一下就挂住了,只好下绷子。绷子是二寸来长的竹篾,两头削尖,弯过来对到一起,用芦苇切成的苇圈套上,中间夹一块鱼饵。鱼吞食饵料时,竹篾崩开,穿透鱼嘴的软膜,就可束手被擒了。</p><p class="ql-block"> “顺水绳”是一根几百米长的线绳,每隔一米多远拴一把鱼钩,饵料根据季节和鱼种而定,或蚯蚓,或蚂蚱,或小鱼,晚上下到江底,第二天可以捕到红尾、鲶鱼、鲤鱼、白鱼等等,有时还可捕到100多斤重的大橄条。逢到鱼多时,几百把钩个个不空,长长的一串,鱼贯而来,十分有趣。 </p><p class="ql-block"> “撅钓钩”比较简单,将一根拴着鱼钩的树条子斜插到江边,钩放在离水面半尺多深的地方,饵料多半是小鱼或“七星子”(类似泥鳅的一种水中动物)。用这种办法可以钓到甲鱼,还可以钓到野鸭子。那时江里的甲鱼不少,个头也大,大的有七八斤,小的也有二三斤。野鸭子也不鲜见,只是很难捕到。有一次我家捕到一只二三斤重的活野鸭子,舍不得宰杀,我用一根长线绳把它拴起来放在院里养着,但到晚上放学回来时,它不见了,闹得我心疼了好几天。</p> <p class="ql-block">袖网</p> <p class="ql-block">挂网</p> <p class="ql-block">毛钩</p> <p class="ql-block">毛钩已多年弃置不用了。</p><p class="ql-block">为保护和恢复渔业生态,现在松花江已经禁捕</p> <p class="ql-block">  过去松花江的冬季也是很迷人的。因为下游有丰满电站蓄水,我家这一带一到秋天江水就上涨,江面十分平稳。入冬以后,江面结成一层薄冰,可以滑冰,可以打冰猴。到12月左右,冰层就有一米多厚,可以走爬犁,跑汽车了。</p><p class="ql-block"> 夏天,我们这里的主要交通工具是船,过江用船,到公社办事、买货也用船。遇到大风天,江里波涛汹涌,行船总是提心吊胆。到了冬天就方便了,江面上积雪覆盖着厚厚的冰层,没有坡儿没有坎儿,一马平川。套上爬犁,稳稳地坐在上面,信马游缰,悠哉游哉。</p><p class="ql-block"> 我们那里,四面是山,交通极为闭塞,只有在冬天里才能见到汽车。我第一次见到汽车的时候,是七八岁。有一天,我们一帮小孩正在屯里玩耍,忽听得江面远处传来“呜呜”的声响。有人说:“是不是汽车来了?”“噢!看汽车,看汽车!”我们赶紧往江边跑,真的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远处向我们挪动,不大一会,它就来到跟前了,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我们。也许是怕压着我们,车从我们身边经过时,速度放慢,还“嘀嘀”叫了两声,车尾冒出的白烟,散发出一股从来没闻过的特殊香味。我们一帮小孩立即“撒丫子”猛追,张大鼻孔去吸,直到汽车跑得没影了,我们还傻乎乎地跑。后来听大人说,那香味是汽油发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那时,不但汽车少见,连自行车也很少。有一回,老刘家一个城里的亲戚骑来了一辆自行车,放在门外,惹得许多人围着观看。有人对我说:“你不敢用舌头舔!”我想那有什么了不起的,便凑到跟前,把舌头贴到车梁上,结果粘掉了一层皮。</p><p class="ql-block"> 家乡的闭塞,从我姑姑的经历中更可见一斑。我二姑1968年去世,活了82岁,没见过火车,没坐过汽车,没看过电影。 </p><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70年代以后,我家的上游连建了白山、红石两座电站,这两座电站的建设,给千千万万的人造了福,成为我国东北地区的一条大动脉,但对我的家乡来说,也有些令人惋惜的地方。 </p><p class="ql-block"> 最叫人遗憾的,是开江的壮观景象再也看不到了。 </p><p class="ql-block"> 建电站之前,松花江冬天结冰,春天开化。清明前后,是开江时节。开江有文开武开之说。文开,是不声不响地解冻。当地人有个说法,叫“宁走秋天一寸,不走春天一尺”。意思是初冬的冰是横碴的,负重力强,即使只有一寸厚,走在上面也毫无问题;春天的冰是立碴的,看着冰层挺厚,但往往一踩一个窟窿。春天如果天气持续转暖,江面上常常自然地出现一个又一个窟窿,呼呼地往上冒水,过不了几天,整个江面上的冰就自然融化了。这就是文开。武开则大不一样了。那可是万马奔腾,波澜壮阔,气势磅礴。也许是上游的江先开了,而下游还不动声色,所以上游的冰就以排山倒海之势,雷霆万钧之力,连挤带推,一路冲撞,呼啸而下,隆隆的响声几里以外都可以听到,就像电影《大决战·辽沈战役》的片头一样。这时全屯男女老少往往齐集江边观看。冰排互相冲撞,还常常挤死不少鱼,我们一些小孩就等在江边捡鱼。也许是一冬很少吃到新鲜鱼吧,开江的鱼,吃起来味道格外鲜美。</p><p class="ql-block"> 过去,江水一般比较平稳,江里的鱼捕不尽,吃不完。电站建成后,一会儿放水,一会儿蓄水,江面一天里就几起几落,鱼儿根本没法在岸边产卵,江里的鱼少得可怜,“咬汛”的情景再也不见了。我二哥是个捕鱼能手,什么旋网、袖网、挂网、毛钩、滚钩、绷子,凡当时有的捕鱼工具他都能自己制作,每个季节,什么鱼在什么地方活动,他都心里有数,因而捕的鱼总比别人多。但电站建成后,他的绝大部分捕鱼工具都闲置无用了,只是在春天下袖网,秋天下小挂网,每天捕个二三斤小鱼。</p><p class="ql-block"> 记得1950年代,我们还在江里发现过一种怪物,黑黑的脑袋,时而浮出水面,时而沉入水中,有时快速穿梭,顶起排排大浪,有如一艘小汽艇在江中飞驰。那情景很像后来人们描绘的天池怪物,当时屯里的老人都说是独角龙回来了。可电站建成后,这种怪物再也没有出现。</p><p class="ql-block"> 电站建成后,大江冬天不封冻,往来过江以及上下屯之间的交通成了问题。江中水常流,江边却结着冰,有船用不上,更不用说走爬犁了。江边的人要想去上下屯办事,就得步行,要是过到对岸办事,得多绕行几十公里从上游的一座桥上通过。</p><p class="ql-block"> 过去,冬天的大江,捕鱼是不方便了,但还可以下串联网。那是在冰面上,每隔几米远打一个冰眼,将网从一个冰眼一个冰眼地穿过去,连成一片。第二天再一个冰眼一个冰眼地把网抽回来,这样捕到的鱼虽然不多,但特别新鲜。当时能够下这种网的人家极少,因而鱼也显得特别艰贵,一斤可以卖到一块来钱,自己家则留一条两条的过年用。电站建成后,冬天根本无鱼可捕,也无法去捕了。</p><p class="ql-block"> 五六十年代,松花江水混的时候少,清的时候多,我们那里的人都是吃江水长大的。但修了电站后,江水是清的时候少,混的时候多。挑回水来,总得“坐清”很长时间才能饮用。好在后来国家给修了自来水,通到家家户户,现在人们再也不用下坎儿上坎儿地到江里去挑水了。</p><p class="ql-block"> 当年,冬天到大江去挑水的难处,一般人是想象不到的。那时,江面结冰后,人们要到江边用冰鋛凿出一个窟窿从中取水。从江边到屯里有一个几十米长的陡坎,空手上坎还会令人上喘,挑着两桶水就得歇好几气。更难的是脚下的路全是冰雪,一走一滑,滑倒了,水泼出来,就会形成一条冰路,再走就更滑了。尽管人们几乎天天往路上撒小灰,但也还是解决不了多大问题。从头年的11月中下旬到第二年的清明之前,5个来月的时间,人们就是在这条冰路上来来回回地走着。</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 电站的建设给当地带来的另一个景致是,冬天江面不结冰,却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树挂”,即吉林市那样的雾凇,而且比吉林市漂亮得多:这里是不出则已,出则满山遍野,持续四五个小时,让人看个够。</p> <p class="ql-block">大江冬天冻不实</p> <p class="ql-block">我在前边不远处掉进了大江,幸亏双手支撑冰面蹿了上来</p> <p class="ql-block">  美丽富饶的松花江,养育了一代又一代山乡儿女,但有时它也很凶猛。 </p><p class="ql-block"> 从1953年到1960年,它先后发过三次大水。</p><p class="ql-block"> 1953年那场洪水发生的时候,是个早上。我们站在江边,看那江水一点一点地上涨,江面上各种杂物顺流而下。突然,有个人骑着一块大木头从上游漂下来了,看样子,随时都有翻入江中的可能。屯里的大人们喊:“你别着急,我们划船去救你!”他倒是很镇静,大声回答:“不用了!到丰满再说吧!”说着,就顺着急流呼呼地转过山头,不见踪影了。可大家还是担心:从这到丰满水电站足有300多里地,漂一天也不见得能到,连冻带饿,他能受得了吗?</p><p class="ql-block"> 1957年的洪水,给我家造成了很大的威胁。我家因为是住在“坎下”,离江边最近,水涨大了,就担心房子被冲。这年8月下旬,阴雨连绵,连下三天,江水暴涨,奔腾咆哮。到22日晚上,大水就涌到离我家门口不足两米的地方了,院子里八棵李子树已经被淹了七棵。因房基有被淘空、房子有被片倒的危险,住在坎上的我三大爷一次又一次地前来探望,生怕我们出事,最后,全家人是搬到坎上别人家住了一宿。第二天水退了,我们才搬回来。</p><p class="ql-block"> 1960年,也是七八月间,大水涨得飞快。头天晚上水位还不很高,第二天一早就漫了屯里的码头。平时二三百米宽的江面一下子变成六七百米宽。江面上,一排排的房盖随着奔涌的江水飞流而下,还有箱子、柜子、油桶、面瓜、柴禾垛,等等,漂浮得满江都是。后来听说,是上边新建的红石大桥堵水,把红石镇冲了半条街。</p><p class="ql-block"> 在这场洪水中,我们生产队虽然没有人员和房屋损失,但有一半以上的庄稼被淹了。到8月末、9月初,队里动员大伙去江东下水捞玉米。这可是个不好干的活。气温低,水温也低。一船二十几个人过江来到被淹没的岛上。船停在水面,大家赶紧脱衣下水。在船上时,水下的玉米看得清清楚楚,都下水以后,水被搅混,什么也看不见了。于是只好闭上眼睛,扎进水中乱摸一气,掰下一穗赶忙浮上水面扔入船中。就这样一穗一穗地从水里往出捞,等船满之后,奋力划回码头。码头上早有人接应,已经拢起了火,拿来了酒。我们上岸时,全身已经冻得“筛糠”,赶紧围到火堆旁,边烤火边喝酒,女社员们则忙着卸船。一船的玉米卸完了,我们的身子也暖过来了,于是再次出征。这样一天几次,总算给队里减少一些损失。</p><p class="ql-block"> 这年冬天,是三年困难时期的第一年。按上边的要求,社员的口粮是每人每天二两,生产队的食堂里天天都是代食品。为了改善生活,我们在寒假里就到江东的水淹地抠苞米。水淹地上边覆盖着厚厚的冰层,我们一点一点地刨开,见到苞米就一穗一穗地抠出来。忙活了多半天,也抠不到几穗,而且已被水沤得发臭了。但拿到家里化开,再磨成水面子做面片汤,喝起来也是满香甜的。</p><p class="ql-block"> 滔滔的洪水,使灾区不少人家房倒层塌,财产尽失。可对一些有船的人家来说,却也能拣点“洋捞”,“堤内损失堤外补”。1960年那场洪水中,我父亲就在江里捞到一个黑漆漆的不知用了多少年的碗柜,抬回来一看,里边碗筷、酒壶酒盅一应俱全,里边还有一把小镐头。洪水过后,他在岸边拣到的柴禾堆起来有房子那么高,两年都烧不完。</p><p class="ql-block"> 坎上老魏家当时捞到两桶机油,开始还不知道能作何用,到了冬天,煤油供应紧缺,而机油却可以用来点灯,他们就以四毛钱的价格,一斤一斤地卖掉了,据说是挣了不少钱。</p><p class="ql-block"> 我二姑的孙子那年捞到了两个箱子,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当时他们看到江上漂下两个金黄色的精致木箱,就赶紧划船过去。往船上抬时,箱子死沉,他们以为这一定是有贵重东西,但抬回家打开一看,全是红石镇粮食所的账本。他们给粮食所打了电话,又把账本一本一本地摊开,在院子里晾晒了好几天。粮食所来人取时,对他们感激不尽。</p><p class="ql-block">&nbsp;</p> <p class="ql-block">2010年的大水把庄稼都淹没了</p> <p class="ql-block">一位老人在水淹地里捞柴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