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style="text-align: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center;">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h1><h1 style="text-align:center;">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h1><h1><br></h1><h1><span style="color:inherit;">这首唐 王建《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将我带回到无尽的思念中。老婆自离开老家成都,手中带有一本大相册,随着岁月流逝虽已陈旧,但保存完好。五十多年来,不管家安在哪里,相册始终摆在手边,不离不弃如影随形。</span></h1><h1><span style="color:inherit;">翻阅相册中那些发黄的老照片,一桩桩陈年旧事涌上心头,那一张张温馨画面恍若隔世,但,一张张照片又都那么真实而亲切在你面前。思绪带我穿梭、游离于前天、昨天的时光间。不管清晰还是模糊,只要细看慢慢来挖掘回忆,定会惬意满满。一张岳父①坐房前小歇的照片,打开了老婆的话夹子:那是搬进成铁材料厂新宿舍的那一年,原老宅紧邻新楼,其庭院就在新楼房后。爸爸所种的那几窝竹子,被新楼房挡住看不见。</span></h1><p class="ql-block"><br></p> <h1>说起家中的竹子,老婆眼睛一亮,滔滔不绝地说开来: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成都市府因修建锦江宾馆,要西藏军区成办大院这块地,我家就搬离繁华的闹市,迁进位于城北的二仙桥,那里有成都铁路局材料厂宿舍。哪知这一住就是几十年,我们姊妹几个都是在那里长大的。</h1><h1>喜欢烟霞风光和植物的父亲,搬进宿舍,就在院中种下了几窝竹子。刚到材料厂工作的那几年,父亲还未常去康巴出差,有时间精心培育他的竹子,那几窝竹子也很争气,不久就挺拔成片,绿郁葱葱翘首房舍间。两年后,竹子葳蕤茂盛已成气候,其间似林供人休闲,旖旎从风,婆娑摇曳。阿罗多姿清馨的样子,常惹邻里路人驻足观看。</h1><h1>竹子给小院带来绿荫,造就出心中那片绿海。船型的竹叶在碧波中飘荡,悠哉游哉,红花点缀其中,清新的空气,散发出沁人清香,竹姿之美使人陶醉,亲临院内慢慢欣赏,心旷神怡精神倍爽,有股飘飘欲仙之感。真可谓:</h1><p class="ql-block"><br></p><h1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inherit;">院中竹林婆娑响,鸟语清馨伴花香。</span></h1><h1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inherit;">路人探头深呼吸,滋润肺腑利健康。</span></h1> <h1>家父爱竹,除爱它岁寒三友的外表,爱它枝干遒劲,傲然挺立的样子;还爱它朴实无华,坚贞不屈,有气有节的性格;更爱它虚怀若谷,刚柔相济的品质和淳朴虚心,宁折不弯的高雅气息。家父说:竹子有超凡脱俗的风韵,清幽典雅极富诗意;有种自在清新,悠闲不畏世俗颠覆的力量,和自善尽美的精神。竹子清高自立的气势更非同一般。</h1><h1>父亲爱竹,如同古代文人墨客敬竹,爱竹一样。毕竟读过几本圣贤书,虽不是粗缯大布裹天涯,但属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那种,初见面者,不知他曾戎马天涯,还误以为是一位教书先生。毕竟是民国黄金十年造就出来的人,其行为举止,做人处事有理有节,就是不一样,其“心仪在大同”。</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如北大教授世英叔在《万有相通哲学》一文中所讲:“中国人有一句口头禅,叫作‘人生在世‘。人怎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抱着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个世界?这是人生最大、最根本的问题,也是哲学最根本的问题。这也就是说,个体与天地万物融通为一体,我称之为‘万有相通‘……”</span></p> <h1 style="text-align:center;">上世纪九十年代成都市八里庄二仙桥铁路道口</h1><h1>老婆接着说道:家父自幼家境殷实,祖父创建的铸造厂规模虽然不大,但生意红火名噪一时。祖母治家有方,庭院幽静住房舒适,小车出行极方便。作为家中长子的家父,按世俗之家,应读书奔仕途,或子继父业。从小深受父母溺爱的他,养成说一不二大少爷脾气,敢想敢做,一旦拿定主意的事,谁也莫想改变。</h1><h1>自小和弟弟一道,跟着先生就读,《弟子规》、《论语》、《朱子家训》、《增广贤文》等,是当年私塾先生,要求孩子常读硬背的书目。喜爱大自然,酷爱烟霞已成痼疾的家父,对未来充满憧憬,希望有一天冲出“知乎也者”中庸的束缚,遨游外面的大千世界,去品尝已提倡的新文化、新思想、呼吸那崭新与众不同的空气...... </h1><h1>早在民国五年(1917年)胡适在《新青年》杂志上发表《文学改良刍议》,提出了文学改良八点主张:“一曰,须言之有物。二曰,不摹仿古人。三曰,须讲求文法。四曰,不作无病之呻吟。五曰,务去滥调套语。六曰,不用典。七曰,不讲对仗。八曰,不避俗字俗语。”后又在《建设的文学革命论》中把“八不主义”归为四条:“1.要有话说,才说话;2.有什么话,说什么话;话怎么说,就怎么写;3.要说我自己的话,别说别人的话;4.是什么时代的人,说什么时代的话。”1920年他又出版了中国新文学史上第一部白话诗集《尝试集》。就是这本《尝试集》,成为中国新诗的开山鼻祖。胡适所创造的新文化运动,对当时根深蒂固陈腐的中国旧文学,形成了巨大的冲击,震撼了举国上下神州大地。</h1> <h1>人文荟萃,文化底蕴深厚的无锡,在新文化运动的躁动下,很快也翻开了崭新一页,人们纷纷上学堂接受新的教育。受新文化新思想熏陶的家父,感到,自小仰天盲读的那些,如: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诗经●国风●周南》仅知其然,难了解所以然,不如学堂内老师所教: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望岳》,来得直观、痛快!以往那些知乎也者,中庸之道,有禁锢思维,限制创造力及社会生发展之嫌,不如暂且弃之转向。自武昌起义后,兵燹不断,军阀割据生灵涂炭,天降大任于斯的想法,在家父脑海间也应运而生。临近弱冠的家父,带着幼年时代的憧憬和挥斥方遒的追求,在寻求真理的道路上进行了多重尝试。</h1><h1>班超《弃笔感叹》对家父影响极大,触动极深。诗中忧虑道:“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间乎?”年轻人要抱有“上报国家,下安庶黎”之志。</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国民革命军第20军于事变爆发的第二天在驻地贵州黔西,安顺...</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h1>从此,家父弃笔从戎,立志干出一番事业来,就这样,家父背着父母悄悄报名参军,投奔至27集团军总司令兼20军杨森军长麾下。当年能驾驭汽车者少之又少,外加家父的驾驶技术早已名声在外,很快就被杨森相中,直接调入军部,成为杨森的随身司机。没过两年也就是(1938年6曰)武汉会战拉开序幕,13日,杨森部被日军波田支队趁夜偷袭,一个晚上就赶出安庆城,气的蒋介石在电报中骂他“轻弃名城,腾笑友邦。”他回电说是徐源泉的部队丢了合肥,放开了他的后背,他才不得已撤退的。结果只是得了个“撤职留任”的处分。9月任第6军团军团长兼20军军长,18日晋加上将衔。随着会战深入,杨森负责防守鄂南山地,虽没能在正面挡住日军33师团的突击,但依靠不断的顽强侧击和追击,拖慢了日军的进军步伐。12月第三次长沙会战的时候,他在堵截日军后撤,途中在珠影山全歼了企图接应的,日军第9混成旅团的一个大队500人,这是得到日本战史丛书上确认的战果。</h1>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中国第9战区于1941年11月召开了“第二次长沙会战检讨会议”,薛岳根据前两次长沙会战的经验教训,创立了“天炉战法”,具体实施步骤是中彻底破坏道路,在中间地带空室清野,设置纵深的伏击地区,诱敌深入的决战方针。1941年12月中旬杨森一面令第20军向斜后移动,一面令第58军进入阵地,与第20军互相配合,协力迎击日军,双方在汨罗江北岸又一次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从而保障薛岳“天炉之战”计划的胜利完成。</span></p> <p class="ql-block">1944年,国民党军和日军在中南重镇湖南省衡阳市发生的一场会战,因是中国抗战史上敌我双方伤亡最多、中国军队正面交战时间最长的城市攻防战,被誉为“东方的莫斯科保卫战”。日军惨胜。国军以少战多重创日本军。国军第十军军长方先觉率1.7万人,阻击11万日军,6.4倍与己的頑敌,苦战47天(6月23日—8月8日)。以国军死伤1.5万亡7000,击毙日军4.8万,死伤7万。方先觉军长为保留余下士兵生命和建制被迫喊停)。在城破沦陷,弹尽粮绝又无救兵情况下,以谈判告终。</p> <p class="ql-block">1946年2月,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赴衡阳搜寻阵亡将士遗骸,集体营葬,建烈士公墓,以慰忠魂。图为搜寻到的7400余名阵亡将士中的部分忠骸。</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岳父,和在屋前小歇的照片</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h1>也就是在这次战役中,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的家父随队途经益阳,虽然在此仅系整修小歇,竟获取年芳二九家母②的芳心。这罗曼蒂克式的婚姻,在科技飞跃发展的二十一世纪都不可想象,何况是在礼仪众多婚俗繁琐,陈规陋习浓郁而且地域闭塞的益阳。</h1><h1>家母从此跟随部队转战南北,在大后方昆明,呆的时间算最长。1941年12月间赴缅甸作战,还随部队到过叶带西、仁安羌等地。建政前夕杨森虽然去了台湾,但家父所在的部队,收编于中国人民解放据西藏军区,其家安就在西藏军区驻成都的办事处大院内。</h1>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湖南省益阳市街景</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老婆进一步说道:“1967年秋,妈带我和璧璧,红子回益阳老家探望外公、外婆。清清楚楚记得外婆说过:‘当年看到瑞根耳垂小,我极力反对这门亲事,哪知,你妈一意孤行就是不听……‘回想起来,外婆这是一语成谶,爸爸享年仅五十有二,印证外婆所说的那句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说,这是千万个军人及过来人的缩影,是历史原因铸就;是无数英烈用生命换来族群的延续,他们是民族英雄;是共和国脊梁……在那动荡不安战乱不断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人,哪个没有创伤、有几个能长寿?</span></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的岳父和岳母</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岳父写的书信</h1> <h1 style="text-align:center;">位于汉口惠济路39号的杨森公馆及豪华的楼梯</h1><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h1>久居武汉的我,自小就知道汉口惠济路39号(旧称杜韦利路)的杨森公馆,在此不妨说说。杨森公馆原名杨森花园,系武汉市优秀历史建筑。1946年5月,国共两党及美国代表曾在此举行“汉口会议”,签订了制止中原内战的《汉口协议》。早在1928年杨森在此大兴土木,筑起占地达5.6公顷的园林,园林中央修建自己的公馆,这就是著名的杨森花园。当年花园内亭台楼阁、假山荷塘、曲径芳林,1931年那场百年不遇的洪水,使花园的自然景观荡然无存。1949年武汉解放后,杨森公馆被中南军区接收,后由武汉市政府接管。1979年,武汉市委组织部老干部处开始在此办公。”按时间推算,岳父没有来过武汉。</h1><h1>时光如梭,转眼过去了五十多年,除成都万岁广场、锦江宾馆如旧外,飞跃的市政建设,催生旧貌换新颜。画笔在白纸般的二仙桥更是便捷随意。大马路、大厦、地铁均跃于其中。大大方便邑地居民出行,就连阿幺卖菜,再也不用人挑肩扛......</h1><h1>老婆说:她仍留恋儿时戏耍材料厂、汽车队的庭院,通往三根香、地质大学的旧道,护道树的摇曳,竹林的清香,怀念八里庄中学的操场、机车厂的笛声、上下班的洪流、田坝油菜花香,雾中的农舍……就连原防腐厂熏人的讨厌味道(沥青煮枕木),都会激起儿时遐想。</h1><h1>正如《往日时光》歌中所唱:人生最美的珍藏,正是那些往日时光......如今我们变了模样,生命依然充满渴望,假如能够回到往日时光,哪怕只有一个晚上。</h1> <h1 style="text-align:center;">男生四重唱《往日时光》</h1> <h1 style="text-align:center;">原成都机车车辆厂大门</h1><p class="ql-block">注:</p><p class="ql-block">1.孙瑞根 1918年12月12日-1970年9月21.日 江苏省无锡市人,少年弃笔从戎跟随国民革命军27集团军20军军长杨森转载南北。起义后部队属西藏军区,落脚成都。</p><p class="ql-block">2.周玉莲 1920年 月 日-1989年12月12日 湖南省益阳市人,一生随丈夫四处奔波转战南北,落脚成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