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树开花心欢喜

世盛勇王景元

又是一个开学季，一转眼小张的儿子该上小学了。

他是国士资源局测绘股的负责人，办公室最近议论得最多的是孩子上学的事。别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是讨论的主题，眼看就要报名了，他很郁闷，心急火燎的。

办公桌对面的李倩与他年龄相仿，她的姑娘和他的儿子一般大，今年也是幼升小。她条件好，早就做好了上私立的准备。她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公公婆婆、爸爸妈妈还有她们夫妻俩都在体制内工作，六个人养着一个孩子，全家月收入四万多元，私立学校一年的学费她们家一个月的收入就够了，因此她轻飘飘的，每天过着仙女般无忧无虑的生活，每每谈论起孩子上学的事，她就眉飞色舞地把私立学校吹捧得像天堂一样，小张只能点头应付，无话可说。看着她趾高气扬的样子真想吐。这时他会微笑着在心里骂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不知饿汉饥。

王彪是办公室里的兄长，儿子面临着小升初。他是官二代，父亲曾是县政府副县长，退休后办了一个小型企业，他家也不缺钱。他给儿子选择了省实验中学，实验中学是省里的重点中学，社会上流传着：“能上省实验，考个‘211’没问题”的顺口溜。他爱人在实验中学工作，孩子读实验中学是铁板钉钉的事。唯独小张家境不丰盈上面又没人，全靠自己独奔波。儿子只能按照学区划分原则就近入三小读书。这时他看到了钱的重要，背景的重要，社会资源的重要，不过很多重要因素他都没有。对于李倩和王彪来说，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就是让他们上贵族学校上重点学校重点班，倾全家之资源接受最好的教育。可对于小张来说，不输在起跑线上就是想上蓝田小学。蓝田小学周围的居民，大部分是政府机关人员。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县一中考上清华北大的都在这里上的小学，知名度很高，教育局也非常重视，师资力量是全县最好的，好多家长为了让孩子上蓝田小校，专门在这里买房子，这几年这里的房价飞速上涨，房东换了一茬又一茬，小张也想过在这里买房，可心有余力不足，干着急。

人比人气死人。看着李倩和王彪的孩子都能上了他们中意的学校，一曲嫉妒羡慕的交响乐在心里轰然奏起。他俩口子年收入不到十万块，准确地讲是八万五，加上绩效考核奖将就凑个十万。如果咬咬牙让儿子上私立也问题不大，可细细一算帐，从小学到高中毕业大概得五十多万，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涨呢？这帐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年迈的父母需要赡养，房贷车贷生活费等等都是必需的开支，压力山大！私立，高不可攀，那是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他倒有个想法，想利用手中权力给县教育局的领导打个招呼，可这是违规办事，一旦有人举报吃不了兜着走，这是条高压线，碰不得。辛辛苦苦读书十多年，好不容易考上公务员，因这事折了翼毁了前程不合算，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孩子上学的事困扰着且困惑着他…

有一天他和儿子在小区散步，儿子突然喊：“爸，你看，那不是咱们家扔掉的那棵石榴树吗？”儿子指着门卫室门口的一盆绿荫荫的石榴树嚷嚷着。

他想，半死不活的谁还能把它救活？小张半信半疑地扭头盯着看了半天，紧走几步来到花盆跟前，把眼镜摘了下来仔细地又打量了一番，果然是那棵。他自言自语道，士三日不见真是刮目相看。以前那棵枝枯叶黄的石榴树竟成了枝叶茂盛，果实累累，断了的那根枝条也长出了新枝。他们是怎么把它养活的，于是他走进了门卫室想问个究竟。

小张年纪三十出头，性格稳沉不急不燥喜欢养花，家里前后阳台卧室的犄角旮旯都是他养花的地方，每年开春都要逛花市补充更换新的品种，经常邀请邻居们到他家赏花。

有一次在菜市场看到一盆石榴树开得花灯灯的，上面结满了带花蒂的小石榴，他一下子就相中了。小张养花就是喜欢带花的，无花不养，如此开满鲜花的石榴树怎么能错过？他从来没有养过石榴树，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想到石榴树开花也如此好看！他围着花盆绕了两圈，边绕边问卖花人石榴树的习性，又蹲下看了好一阵，价都没搞就端回了家，花开满了枝头，当然摆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初夏，石榴树长出了一个个可爱的花骨朵，随着季节和气候变化它们会慢慢地张开樱桃似的小嘴吐出带丝的花蕊，有的好几朵挤在一起像说悄悄话似的，窗外微风吹进，个个摇头晃脑相互碰撞着像调皮的孩子在嬉戏打闹，火红火红的花像小灯笼似的挂在树上，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小张每天都要观赏好几次，总是百看不厌，顺便浇点水拣拣黄叶，有时还要松松土，像侍弄婴儿一样精心，这是他养花多年最得意最欣赏的一盆。

好景不常在，好花不常开。

出差走了十多天，回家再看石榴树花落叶黄。儿子像立了功一样站在他面前振振有词的如实汇报。“爸，我每天浇一次水上一次肥，可它咋就叶黄了呢？＂看着儿子一脸懵懂充满疑惑可爱的样子，打掉牙齿只能往肚子里咽，都怪自己没有交待清楚才酿成如此惨状，真是无可奈何花落去，由它去吧！

看着它半死不活的样子，心一恨就扔进了垃圾桶。

“大爷，你是怎么把它救活的？”小张有点惊讶地问门房大爷。

“小伙子，我以前也是养花的，看到这么一棵石榴树扔了真可惜，我是想试试。把它捡回来放在清水里泡了十来天，每天换一次清水，黄叶都掉完了，可它树枝还是绿色的，但我坚信它还活着，一直坚持换水，又过了十来天它慢慢地发出了新芽，证明了我开始的判断是对的。”

“大爷，你的养花技术真好！”小张把大爷夸得美滋滋的，他很受用，像遇到了知音有道不尽的话。

“你们城里人养花，大部分人不会养，不是水浇多就是肥施多，直到营养过剩＂中毒”为止，你家的石榴树叶子发黄，我想大概是肥施多了，因此天天用清水泡，工夫不负有心人，最终把它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我把它移到花盆里放在门口，任凭风吹日晒雨淋，没几天就枝繁叶茂，这种花不娇贵，要粗养，有句话说得好，有一种伤害叫无微不至，你对它太周到了反而它享受不了。人是这样，花也是一个道理，凡事不能过头，顺其自然最好。”

小张边听大爷讲着边想着，怪不得一袋有机肥没有了，原来是儿子给石榴树吃偏饭，它不营养过剩才怪呢！

＂小伙子，养花不能急，要有耐心，要遵从花的习性，一花一性，虽说是同类花也有微妙的差异，养花是细活慢活，饭得一口一口吃，花得一日一日长，拔苗助长使不得。＂

小张点着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递给大爷，大爷点着烟接着说：“后面小洋楼里有位老太太，非常喜欢兰花，几十平方的院子里摆得满满当当，只有一条窄窄的走道。可养着养着就叶黄了，把老太太愁得没办法。有一天老太太无意中聊起了兰花叶子黄的事，我告诉她咱们这儿的水碱性大，浇花时要加点硫酸亚铁才行。所以说养花一定要了解花的习性和规律，要创造适合它生长的环境，它才能尽情绽放。＂大爷说地头头是道，小张听得耐人寻味。

他看着开满鲜花的石榴树忽然眼前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满心欢喜地拉着儿子走出了小区。

办公室的人还在讨论着别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小张只是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