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时光

平民村人

<p class="ql-block">今夏,邀约了哥哥姐姐和姐夫第四次北上回云山,这是一次自驾游。</p><p class="ql-block">云山曾是我下乡的地方,在那里,埋藏着我人生的诗和远方。</p> <p class="ql-block">文革时期,我们还在学校复课闹革命时,国家号召学生毕业(主要指大学)要:面向农村,面向边疆,面向工矿,面向基层的宣传。我和同学联系了几位66届的学长,在学校竖起了赴黑龙江务农的旗帜,我们意气风发地在学校大字报栏,书写下雄鹰足迹遍天下的豪言壮语,以示我们的决心。那时应届毕业的克勤和秋云他(她)们真的放弃了进上海工矿的机会,68年9月份第一批上海知青奔赴去了黑龙江生产建没兵团。</p><p class="ql-block">克勤和秋云离上海的前一天晚上,同学们聚集在秋云家的篱笆院里,秋云用她圆润的嗓音接连唱了好几首那个时代当红的歌曲,同学们吱吱喳喳的都在把电影《老兵新传》《北大荒人》等传奇的故事和克勤秋云即将的征程联系在一起寄于希望,全沒有好朋友远行,那种依依友情难离舍的愁绪。</p><p class="ql-block">那个晚上,月朗星稀。歇凉的人家多已相继灭灯了,我们还兴致勃勃地围绕着克勤和秋云明天的征程,说着无尽的言语。我好羡慕这两个学哥学姐,那一刻,他们在我的心目中就是最勇敢的战士,他们一点也沒表现出就要离亲别故,去那几千里之外的悲切。我知道他俩去的那个地方,也是古诗中的《塞外》秦时明月汉时关,猎马千行雁几双的亘古荒凉之地,他们却怀抱着青春,去践行自己理想的明天。</p><p class="ql-block">夜深了,月亮也躲去了云里,道是有那么几颗好奇的星星,在陪伴着我们几个忘了睡眠的激情不倦的学生。</p> <p class="ql-block">69年5月我们也去了北大荒。我记得我决定报名去黑龙江,尽管68届一片红,都要下乡上山,去那么远的地方,还是给整个家庭带来了压力。那段时间,阿爸面对我的想法,除了每天的工作,再旡多言;妈妈连着好多天,几乎都是以泪洗面,整个家的气氛沉闷的让人至息,我那时在学校,充满了激情燃烧,觉得做个大时代的有志青年应该这样,回到家面对亲人的不舍,尤其母亲的泪水,一下子就把我冲进了母子连心,儿女情长的沟沟里,老实说,我也为自己的这个决定不止一次的流泪。生活在今天的人,无论如何是体味不出当年告别父母,背井离乡的痛楚,要知道那时交通和通讯都还不怎么通达便捷,一下子脱离亲人去了几千里路的关外,真好比经历了人生的一次生离死别。君可知告别亲人和故乡的那一刻,车轮的起动,带起了车上车下人们嘶心裂肺的嚎啕和嘶喊,其声盖过了火车的汽笛,直扎人心。用两个字形容:惨烈!毫不为过。</p><p class="ql-block">这是一趟专列,一路上走走停停,驰过了华东平原,燕赵地界;列车在山海关停留时长,说是换机车头,我们大都下了车厢,在站台上观望山海关和万里长城,再下去,我们真的是踏上了闯关东之路了。</p><p class="ql-block">几天几夜坐在列车的硬座上,昏昏沉沉,稀里糊涂的在一个黎明之前的黑夜,听着嚷嚷声,我们被撵下了列车。叫唤名字的,找行李的,黑暗中一片噪杂忙乱。我和同学们找到行李要搬到一块,显然,我们的行为是徒劳的,我们班的男同学都被叫去了11号车报到,独独撇下了我被叫去了12号车,这真让我心生意外。离开上海时,家长们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我们:要象兄弟姐妹一样互相帮助,相互照应,此时的我,成了形单影只的一个的人,心真有不甘。</p><p class="ql-block">东方的鱼肚白,撕开了夜的黑幕,到把我连人带行李摁在了12号车,晨曦已渐次地展开了千变万化的东方欲晓。我倒在自己的行李旁,紧裹了裹穿着的军大衣,已经是五月的中下旬了,北大荒的气温还是这么寒意袭人。</p><p class="ql-block">汽车载着我们在崎岖的道路上扭曲前行,我背向着前方,望着无边的原野衬托着东天绚烂的朝霞,这是我人生从未见过的美景,来接我们的人,一路上不停地说些什么,我都沒听明白,因为起伏的原野,和远山的巍峨,还有鲜艳的山花,好象都愿意和我做朋友,好美啊!</p> <p class="ql-block">人的一生是需要用许许多多的磨难来历练自己和陪伴自己的。在磨难中,脱胎换骨的丢弃自身的幼稚,让单纯在风雨中成长为成熟,这也是每一个人成长的必由之路。</p><p class="ql-block">读书的年龄,我就被同学和发小冠以幻想家,是的,起小我受哥哥们的影响,听他们讲故事,看他们带回家的小人书,听了故事,看了书,自己当然就会瞎想八想。</p><p class="ql-block">后来我陆续读了高尔基的《在底层》奥斯特洛夫斯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少年成长故事类书籍,就仿佛给自己添上了放飞梦想的翅膀。</p><p class="ql-block">我是一名中学生了,尽管我的母校在我考入年代,是一所一般般的普通初级中学,但这并非就能折断一个少年梦想的翅膀。</p><p class="ql-block">那时,学校在课余時,为学生提供了名目繁多的兴趣小组,我报名参加了篆刻,由刘其明老师指教。刘老师的竹刻功力很深,一段很普通的竹子,他能雕琢出极为精美的艺术作品。我听他关於美学的授课,观赏出之刘老师之手的竹刻和印章,心生崇拜和羡慕,因为我不知道石头和竹子通过了匠人的手,还会有这么美的神韵,这给我这个初入中学的莽撞少年开启了艺术的蒙学。只可惜,沒上了几个课程,学校就开始了"造反有理’的文化大革命。</p> <p class="ql-block">下乡的生活是艰苦的,我个人认为这是相比较而言。就拿我们班同学一趟火车拉去了北大荒,他们都在荒野上的垦荒点,住帐篷,点油灯的环境下劳动生活,比我在团直属工业连,安点上下班不知要艰难多少倍,那个时期的头两年,我是想家想的苦的不行。我是被自己的幻想欺骗,觉得自己头上顶的,脚下踩的,还有面对的都不是原先自己想的诗情画意般的美好,这让我陷入了想家的孤独和苦涩,向谁诉说?在雪皑的荒野,在布滿星空的夜晚……。</p><p class="ql-block">家在千里之外,尤其是雁南飞,秋草黄出现在眼前,游子的乡愁,带出了这世界的苍凉。</p> <p class="ql-block">艰苦锤炼着少年的稚嫩,憧憬又激荡青春的浪漫。那些年,不管有没有人结伴,我都会在四五月的春季,北大荒的冰雪还未消融,我爱去营区后面爬一次大山。登高望远, 排解心气,抒发情怀,创造属於自己的心里美。</p><p class="ql-block">山上还看不见新枝绿叶春的景色,但树丛中,山崖上兴许有一簇簇鲜艳的金达莱绽放出生活的热情,犹如年轻人的心对生活的渴望。</p> <p class="ql-block">每天的工作再累,也没累趴下年轻人爱玩,用尽心思找乐子寻开心。我喜欢拍照,北京知青陈静涛有架海鸥203照相机,正好我俩同在酒车间,下了班,两人不是树林草丛去拍照,就在宿舍,用棉毯把上下铺严实包裹成暗房,钻里面洗放照片,瞎鼓捣,乐此不疲。</p> <p class="ql-block">在粮店工作,我和振祥兄,小宋常去老张家,老张爱人大家都叫她金大夫,是鲜族人,她夫妇都是志愿军转业到北大荒的。传说金是老张将其藏在汽油桶里带回来的朝鲜人,金大夫告诉我,她在中国参的军,她在朝鲜有亲戚。</p><p class="ql-block">金大夫人很漂亮,性格爽快,。,待我们知青也很热情,她的家也让她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比城市人家还时尚,去她家玩,也是我们一种惬意的享受。</p> <p class="ql-block">那年听说上大学不是包送了,改成招考了,这消息让我心动。那段时间我翻箱倒柜的翻找考大学有用的书,我是个顶着68届的初中生,从进校门到出校门,也就读了七年书,很多中学的课本我们都没摸过,就开始文化大革命了,后来就下乡到了北大荒。</p><p class="ql-block">临考的那阵,除了语文我还写出了几个字外,面对其他的试卷,满脑子浆糊,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p><p class="ql-block">现在回想起来,那时虽说自己也爱看书学习,但杂乱无章不得法,象个沒头的蜜蜂在书海里乱撞,更多的是随意性,所以学以致用,应用能力很差,这也是我一生致命的病根。</p> <p class="ql-block">这张照片留存於1975年的夏天,我和连里的刘师傅出差天津和无锡,顺道与文书小梁,卫生员小郑在北京游颐和园,遇上返城北京的张树林,就这样,相机的快门一闪,已是四十多年前的故事了。</p><p class="ql-block">我记得,那次我和老刘因公出差,都没住旅馆,在天津住老刘姐姐家,到北京,我们都住在了小郑家里。那年头,一般市民住家都很局促,小郑她家一下子接待了我们三个人,可见她家的住房是属於宽绰的。滑稽的是我和老刘睡在以前想都不曾想过的席梦思床上,这床垫极软,上面又铺了一张草席,两个大老爷们,睡着睡着就挨着了一块,快成包子馅了,全没了起初睡上去松软舒服的喜悦感觉。</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游颐和园,就在我们走出园门时,听见有人招唤我们,回头看竟然是我们连的张树林。张树林回京就分在园林公司,才隔了一个年头,自然就如他乡遇旧友的热情和激动,交谈了一番后,问我们住谁家?当听说我们住小郑家后,就遭到了张的叽嘲:寒颤不寒颤?哪有大老爷们住人姑娘家的?这大概就是北京哥们友好的贬损吧。</p><p class="ql-block">还未待我们愧色生出,今晚到我那住,我家就我一人。张续上的后半句话,既显示了荒友彼此间的情谊和诚心,也稍解了我刚才的尴尬。</p><p class="ql-block">多少年过去了,有两次我去北京,再去新街口打听张的下落,都不得告知,也不知道"大烟鬼"现在过的好不好?</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此生第四次回农场,特地在云山农场的行政大楼前留下影。</p><p class="ql-block">我在的时候,没有楼房,办公室都在一溜平砖房里。房前,推土机推出了上下两块落差很大的广场,每次场部开群众大会,团长,政委在上面发言,颇有北京天安门广场的气势。</p><p class="ql-block">广场还有放电影,搞庆祝活动的用场。尤其是放电影,都是露天的,用现在的标准,那时看电影简直是受罪。夏天看电影,你要与蚊虫小咬较劲,左巴掌右护扇的忙不停;冬天看电影,你就是身上裹了再多的御寒衣,冰天雪地的,你的脚可得抗的住严寒的冷酷。</p><p class="ql-block">记得看《卖花姑娘》那场电影,场部排在了午夜两三点钟,人们早早的去了广场等侯,都过了点了,还没开始放,说从二连送片子的拖拉机坏在了路上,因听说片子好看,大家还不肯罢休,于是等片的人就在广场上集体跳起了踢踏舞,没办法,脚都冻的不听仁使唤了,那时看一场电影,真比现在哪个明星的演唱会希罕呢!</p><p class="ql-block">这广场,还有着我亲身参与的1970年4月18号在荒火中失去生命的荒友追悼会的悲怆。</p><p class="ql-block">我怎么能忘,上午在这里宣判我连老同志穆金汉纵火罪(冤案),中午广播要求直属连队派人前去四连打荒火。扑救荒火的瞬时一刻,以二十六条生命,八十多人烧伤的阵痛,铭刻了我的骨子里。1970年4月18号,那个年代,真的是激情燃烧的年代!</p><p class="ql-block">往事如烟,冉冉浮生于我眼前的云山变化,无不是十万官兵住《马架子》(简易的草窝棚)的开拓,知青和北大荒人汗血的挥洒換来的今天国家的粮仓。</p> <p class="ql-block">我十七岁下乡到云山,小小少年怀抱着无限的憧憬和理想,在岁月的长河里,我捉摸起天上的月亮和星汉,想去追随命运的远方。</p><p class="ql-block">如今我虚有七十,千里奔袭又去云山,在人生的路上回眸远方,啊,我曾走过冰雪的寒冷,走过风雨的侵湿;走向了人生的苍茫。</p> <p class="ql-block">我看到远山在云雾中隐约,小河经流,汇去了云山水库的浩大,从此,这里不再是亘古的荒凉,而是人们安居乐业,碧水青山的安生之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