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个诗句曾经是年青人励志的座佑铭。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当兵的人都有着这样那样的吃苦经历,很多人<span style="font-size: 18px;">喂过猪、种过水稻、挖过防空洞</span>,甚至有着这样那样的艰苦磨砺,然而这些极限的经历往往让人们记忆深刻。作者用文字记录了自己当猪倌的经历,一个十七岁的小新兵当猪倌真挺不容易的,(庆幸自己军旅生涯没有被分配喂猪)但是本篇作者却克服困难,闯过各种关口,坚持把猪喂好,当个好猪倌,应该说是做到了。在逆境中成长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我为曾经的小猪倌点赞,也为作者用真情实感记录青春的足迹点赞。</p><p class="ql-block"> 编者</p> <p class="ql-block">司训队炊事班</p><p class="ql-block"> 司训队的车队,选择从南线返回张家口。这条路线从涞源经北京而后进入张家口地区,与我们来西合营中学时所走的北线,形成了一对弧圈。车队到达张家口市,没有开回司训队的老驻地矿山机械厂,而是开往张家口市桥东区红旗楼居民区东侧,进入东山坡上一个新建的军营。</p><p class="ql-block"> 这是刚刚建成的高炮师后勤的正式营房。按编制需要,分配给后勤直属分队和师后勤仓库。这个营区在师部机关营区的正南一公里处,俗称南营区。</p><p class="ql-block"> 我们外出训练这几个月,师后勤部的汽车连、修理所以及军需、军械、油料、营建等各个仓库早已进驻南营区,只剩下尽东头靠营区院墙的两排房空着,那就是我们司训队的新家,也是师后勤部为我们司训队正式配置的营房。</p><p class="ql-block"> 南营区的大门朝北,大门口设有门岗卫兵。南营区因建在东山的山坡上,随地势从西北向东南自然形成三个大台阶,每个台阶的大平面上,都建有不同用途的建筑。</p><p class="ql-block"> 进大门是一条南北大道,大道右侧是第一层面的建筑,在地平面上,是七、八栋整齐的平房,最北边的三栋平房,由北到南分别是司训队、汽车连和修理所的厨房及餐厅;再往南边的几栋平房,是后勤仓库的库房。这几排平房的西侧,把着南营区整个西边墙的那排建筑,是修理所的维修车间和车库。</p><p class="ql-block"> 营区大道左侧是一堵两米高,用大石头砌起来的护坡,护坡上面是南营区第二个层面的建筑,共有三排东西并列的营房:</p><p class="ql-block"> 最北边的那排平房东西长度足有五六百米,西边住修理所,东边归汽车连。这排平房前面,另有两排长度百米左右营房,紧挨着营区的东围墙,这是我们司训队的营房。这三排营房呈一长两短的布局,之间空出的一大片开阔空地,是三个后勤分队的操场和篮球场。</p><p class="ql-block"> 操场最南边,沿山坡走势修建了车库,车库后面的是经过修整推平的山坡,为防止山坡塌方,也修了一堵二米多高的护坡。挨着护坡,是三个连队的猪圈。护坡上边,算是南营区的第三层级的建筑:平坦的地方,是三个连队的菜地。菜地最南端的山包上,是最危险的军械和弹药仓库。在南营区的制高点上,也设有卫兵,日夜轮流站岗。</p><p class="ql-block"> 司训队的营房,不仅仅是本队人员的住房,上级综合考虑了每年汽训学员的住房需要,因此本队人员使用绰绰有余。队长把队部和教员、助教班放在后面一排,司务长、炊事班放在前面的一排,空余房子安排汽训教室和教具、配件仓库。二十多人撒开后稀稀拉拉、冷冷清清的,完全没有了西合营训练时红红火火的人气。</p><p class="ql-block"> 九月底,分散在各地的各个汽训分队,陆续完成了剩余的训练科目,进入最后的结业考试阶段,1973年度的汽训工作基本完成,司训队提前进入了休整期。</p><p class="ql-block"> 郑队长根据队里的实际情况,要我暂时到炊事班帮厨,等待分配新工作。这跟当时安排李三平时说法一模一样。</p><p class="ql-block"> 司训队炊事班除班长张子秀之外,还有两个七一年入伍的河北兵。一个叫傅根有,另一个叫王志海。如果算上我,炊事班是四个人做二十多人的饭,应该很轻松。但是,炊事班还要抽出人负责养猪,算上养猪和猪圈的一摊子事,炊事班在连队还是比较繁重的工作。</p><p class="ql-block"> 连队养猪是军营的传统,即可利用食堂的泔水,又可省钱吃肉改善伙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可是,在高炮师后勤这样的技术分队,当猪倌喂猪,可是说不出口的工作。</p><p class="ql-block"> 老话说怕什么来什么。我到炊事班帮厨没几天,副队长正式找我谈话,要我跟傅根有学着喂猪,准备接替他当饲养员。杜春海副指导员也鼓励我好好学习喂猪,接受锻炼和组织的考验。我当然表态服从安排,好好学习喂猪。军人嘛,坚决服从命令。但我内心真的有点想不通,就算汽训结束了,队部不需要通信员了,可非得让我当猪倌儿锻炼、接受考验吗?</p><p class="ql-block"> 我跟傅根友学喂猪的第三天,猪圈里的老母猪开始出幺蛾子。这呆子不吃食闹圈,又拱又撞,跳出圈墙就跑。傅根友带着我紧追,那老母猪蹭蹭的跑出营区,直奔南边火车站的方向跑去。我跟傅根友两个大兵,在市区大街上紧跑慢跑追那老母猪,身后响起阵阵笑声。我俩跑到火车站前的老鸦庄时,傅根友才告诉我:“这老母猪该配种了,它认识这地方”。老猪倌儿跟没事人似的,冲我指了指前边的配种站。这算是啥事,追老母猪追到这里来了,我脸上顿时火辣辣的。</p><p class="ql-block"> 喂猪的考验对我来说,可不仅仅是面子上的。司训队的食堂在营房西北角把边,猪圈却在营房的东南侧,横跨整个大操场,得有三、四百米的距离,还要上那个两米高的护坡,走台阶要上七级台阶,不走台阶走坡道,还要再多绕两百米。饲养员每天要从食堂向猪圈挑两次泔水,这要付出多少体力和耐力。傅根友身强力壮,他入伍前就当孩子他爹了,挑泔水不算事儿。我入伍体检时,体重90斤,身高不到一米六,挑泔水对于我来说,真的是非常艰难的任务。</p><p class="ql-block"> 真得感谢我的喂猪师付傅根友,他在猪圈旁边的简易木板房里,认真教我、陪伴我近一个月的时间。喂猪、弄猪食这些事,我看一遍就记住了。我主要在琢磨傅根友能轻松做,而我独自干着费劲的一些活儿,我该怎么解决这些问题。</p><p class="ql-block"> 傅根友十月份跟我正式交班时,手拿猪食勺子,从熬猪食的锅里捞出一个鸡蛋给我。对我说:“学着心疼自己,猪食锅里煮鸡蛋也一样香。”他透给我一句话,说他已经要求复员,队长答应了,年底肯定复员。</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在张家口开始进入冰封期的十月,我成了名符其实的猪倌儿。</p><p class="ql-block"> 我开始按照我之前想好的方法,应对自己身体单薄、独自养猪的难题。</p><p class="ql-block"> 我采取装大半桶泔水的办法,分三次把喂猪的泔水挑到猪圈,就是减少份量、多挑一趟。</p><p class="ql-block"> 木板房里熬泔水猪食的行军锅,每天生火时搬来搬去很吃力,我在木板房顶的钢架上,挂起绳索用木杠做杠杆支撑,吊起装猪食的行军锅,需起锅时轻压木杠就能轻松解决。</p><p class="ql-block"> 煮猪饲料的灶台是用一台小型吹风机吹火,开关在门口一侧,离灶台太远开关不方便,我仿照汽车油门拉线,把开关线连到灶台右侧的一块木板上,像踩油门一样控制吹风机开关。</p><p class="ql-block"> 木板房四处漏风,堵都堵不过来,我干脆不堵了。我把原来散乱堆积的装麦麸、稻糠和酒糟的麻袋,码成一个马蹄形墙围子,重点围住我烧火的位置。这样我烧火熬猪食时,前面有灶火可以取暖,身后有围成马蹄形的饲料麻袋垛挡风护身,还能圈住点灶火的热气。我坐在从车场捡来的旧汽车坐垫上,用脚踏木板控制吹风机呜呜的烧火,身后一圈麻袋围子围着我,很有点坐在汽车驾驶楼子里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张家口那里在冬天喂猪,猪食槽子跟容易上冻。我按照付根有说的,少量给猪上食,吃完再加,食少猪才吃的香。我经常清理猪食槽子,不让残食积累、冻冰。这些措施落实之后,喂猪的工作很快进入了正常的运行。</p><p class="ql-block"> 剩下的困难,我无法躲开,必须直面应对、独自承担。</p><p class="ql-block"> 我必须天天面对大风严寒、冰天雪地,一天挑三趟猪食,上三七二十一个台阶,走三四一千二百米挑重担的路;再挑着空桶下三七二十一个台阶,走三四一千二百米回头的路。这个苦和难,我只能咬紧牙直面硬扛,一步一步数着坚持。</p><p class="ql-block"> 那年,张家口的三九天很冷,大雪满天,白毛风呼啸。半尺深的积雪,被我负着重担的双腿,蹚出一条雪道,脚下一双沉重的大头鞋,踩出一串深深的脚窝。</p><p class="ql-block"> 在那条挑泔水的道路上,我不知道被滑过多少个趔趄。最严重的一次,我双手着地撑住了身体,泔水桶咣当一声代我摔倒,剩菜剩饭洒了一地。</p><p class="ql-block"> 喂猪最难捱的时候,我就想文革倒霉时期,被坏学生无故在雪地暴揍的事;想我刚上高中时被左校长逼着挑大粪浇菜地的事儿。一想自己做走资派子女受欺负的这些往事,再看眼下的暴风雪和冰天雪地,好像都不在话下了。</p><p class="ql-block"> 春节快到了,司训队团支部的支委田明泉找我谈话。表扬我一年来的进步,告知团组织正考虑发展我加入青年团组织,要我再接再厉,争取早日入团。</p><p class="ql-block"> 那天,我挑着猪食经过修理所宿舍前的操场,远远看见一个穿干部服的人,正在宿舍屋里的桌上书写对联,几个战士举起鲜红的对联欣赏,一片欢笑。我突然感觉自己的手有点痒痒,萌发出书法创作的冲动。</p><p class="ql-block"> 我回队里找来绘图纸和墨汁,却没有找到毛笔。我用文具刀削了一个薄木片代替毛笔,蘸着墨汁写了一幅在中学老师那学来的大字篆书: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落款“一九七三年冬,司训队猪倌儿书于东山军营”。我把这幅书法习作,用图钉固定在自己床头北面的墙上,门里门外都能看见,自己给自己加油鼓劲。</p><p class="ql-block"> 我逐渐学会了喂猪,适应了老炊和猪倌儿的生活,进入了老炊们的江湖。</p><p class="ql-block"> 南营区三个后勤分队的炊事班前后为邻,天天做相同的工作,彼此之间比同一个连队的战友还熟悉。炊事员之间互相吃对方的饭菜,是经常的事。相互调侃、说笑话、开玩笑,更是家常便饭。</p><p class="ql-block"> 老炊们喜欢拿汽车连的大刘说事儿。说他不会写信,给新婚媳妇写情书都是找人代笔,代笔的战友是他老乡,也认识他媳妇,知道他媳妇也不能自己看信,就在信中开他小两口的玩笑。书信寄回家了,新媳妇找人读信,那信上写的肉麻不说,还拽起了打油诗:“人在外心在家,家里闲着一枝花。”她媳妇被人当面读了这信,托人写回信,骂大刘是个骚货、死不要脸。</p><p class="ql-block"> 大家还爱开修理所老魏的玩笑。说他当兵几年没解决个人问题,领导特批十天假回家相亲结婚,老魏不负众望几天之内办成了事。老魏的笑话出在老婆来部队探亲的时候,那天老魏同年当兵的老乡们,都帮忙收拾接待家属的房子,又呼呼啦啦一群人一起去火车站接站,老魏媳妇新婚仓促,两人就在一起待了三天,懵懵懂懂看一群当兵的围着她,长的都差不多,都亲切的说着家乡话,她晕乎乎弄不清哪个是老魏。等老乡战友都出门走了,她媳妇端详着老魏的脸说:“就你是老魏啊!”这话正巧被刚出门的战友们听到,顿时引起一片爆笑!</p><p class="ql-block"> 我们司训队炊事班常被人调侃的,是王志海炒菜咸,越咸越加盐的段子。王志海炒菜偏咸,有一天一个助教班长端着菜盆让他尝尝,说这菜咸的没法吃。王志海尝尝那盆菜,说:“哪咸呐?我吃着还有点淡。”他从盐盆里捏了一小撮盐放进菜盆里搅搅,又夹一筷头菜放进嘴里,边嚼边说:“还他妈有点淡!”又操起酱油瓶子往菜里倒。那助教班长问:“这菜还能吃吗?”王志海大筷头连巴拉几口,说:“这才刚好!”楞把那个助教气的说不出话来。</p><p class="ql-block"> 这位助教也不想想,炊事班是什么地界?你狠得过天天做饭喂猪轮菜刀挑泔水的老炊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