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2021中秋

小林

今天是农历八月十五，仙居的中秋节。

朋友圈里有很多月亮的照片，美轮美奂。也有顺便奢侈一下的，美酒美食摆满一桌子。我想，作为台州望月胜地的括苍山山顶，应该是人满为患了。三年前去过一次，没钱租不了小木屋，三个伙伴挤在一个帐篷里，夜里冻得瑟瑟发抖，赏月的喜悦早就烟消云散。更糟糕的是找不到厕所，帐篷密集，也不好到人家窗前屋后大小便，实在尴尬的很。

中秋是传统节日，有很深的文化积淀。单是月亮的名称，就令人眼花缭乱，粗略一算，就有银钩、玉弓、金轮、银盘、玉盘、宝鉴、月轮、冰轮、天镜、轮辉、晶盘等十多种。在电发明之前，月亮是被寄与厚望的。

文化是文化，于身体有直接好处的却是美食。

月饼是最有代表性的。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均有吃月饼习俗，不同的只是月饼的馅料和形状。离中秋尚有月余，月饼香气已经溢满大街小巷了，仿佛小城的所有店铺都在做月饼，小城的所有百姓都在吃月饼。

印象中十五岁之前没有吃过月饼，月亮本身倒像一个没有烙熟的大月饼。母亲即使常年辛劳，也没有忘记中秋节，用几片饼干来代替月饼。饼干四方形，中间有数排小孔，柔柔的，甜甜的，与我而言绝对是人间美味了。有时候，就算不是中秋节，如果我哭得厉害，母亲也会变戏法似的拿出几片饼干，来治疗我的眼泪。现在想来，饼干应该是干燥的硬硬的，可能是舍不得吃，放长久受了潮才变软的。

高中毕业后，在临海读中文专科。后门有一间小店，店主人是位女性，慈眉善目，感觉是退休教师。有一种月饼叫大广月，一个大约有一百克，卖五角钱，味道比饼干好多了。曾经很羡慕店家孩子——他们可以天天吃大广月。

工作以后，单位在中秋节的时候会发月饼，有时候乡镇政府也会组织慰问。月饼的数量多起来了，味道却不如以前了。是不是人长大了，变得不馋了呢？

小时候虽然吃不上月饼，但能够吃到大圆。

大圆是老家的中秋主食，也叫大肚圆。多大呢？和成人的一个拳头差不多，一碗只能承放一个大圆。

皮是米粉做的，馅儿和面食的炒料相近，有猪肉、鸡蛋、茭白、豆腐、洋葱、萝卜、香菇等。用料繁多，切工精细，制作讲究。尤其是那皮，要包住那么多馅料，还要厚薄均匀，煮食时不能破碎，是需要真功夫的——如果有一只煮破，馅料散落一锅，绝对是一件扫兴的事。

几十个大圆在面板上列队的样子，是何其壮观。大锅里挨挨挤挤的大圆，怕是连神仙也眼馋吧。

邻居们也一样，全村也一样。大圆以质朴和诚实，获得了老百姓的信赖。

流水易逝，光阴忽然。父亲过世以后，家里田地荒芜了，无米无麦。姐姐哥哥们各奔东西，早已经吃不上母亲做的大圆了。有一次，我特地去超市买了一包米粉，请母亲做大圆，到底没有做成功——米粉皮破碎了好几块。母亲叹了一口气说：“还是你父亲种的大米好，有韧劲。”

现在，母亲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哪怕是破碎的大圆，这个中秋也做不成了。

昨天，母亲还在老家烧饭洗碗，念经种菜；今天，母亲只能在急诊忧心忡忡，任人摆布了。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急诊抢救室非常繁忙，十张床显然不够，又在空余处加机动床，叫“走1”“走2”“走3”等等，我相信真有需要，还可以“走”下去。有几个和母亲一样的老人，也是心血管方面的麻烦。隔壁一个小伙子，却是在竹林里玩耍被蛇咬伤左脚，出血很多，痛的厉害。对面“走3”的病人，铁青着脸，紧闭着眼，半句话也没有——他彻底喝醉了。

护士们来回穿梭，有忙不完的事情。值班医生盯着电脑开处方，身后围着焦急的病人家属。

是的，今晚是中秋，外面或许月华如练。可这里灯火通明，医者在努力，患者在搏命。

中秋快乐，万事如意，现实生活可从来没有这么简单轻松。上有老下有小，中年人的世界，长满了心酸。融不入城市，也回不了农村，小人物的生活，透露着无奈。

成家以后，忙孩子，忙工作，忙尘世中各种各样的鸡毛蒜皮，中秋节几乎没有陪过母亲。昨天傍晚下了雷阵雨，晚饭后我依然和母亲告别，急匆匆地往县城赶，全然没有顾及母亲的感受。这个中秋，如果不是生病，我和母亲依旧不能团聚。

想到此刻的团聚和陪伴，我笑了。

笑着笑着就有眼泪了。

是不是，所有的亲情都这么沉重？

……

夜已深，靠在椅子上，难以入睡。秋凉已起，套了件夹克，依然感觉冷。

医院寂静下来了，所有的苦痛，暂时被夜遮盖。

我想我应该放下手机，眯眼一会儿。明天，还有一大摊事儿。

一看表，正好是2:45。

眼前无月，心中存月。

中秋快乐，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所有朋友。

愿你们康健幸福。

愿我们的明天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