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落枕

大理后花园

查寝结束，回家路上，夜极静极亮。抬头，皓月当空。心想：“天之苍苍，其正色邪？”看看手机日历，不觉已是三月之望。睡下，月光正好落在枕上。我无意拉上帘子，望着月亮，浮想联翩。

早晚太阳，大如车盖，沧沧凉凉，可以审视。此外，只能用知觉感受阳光跳跃的暖暖旋律。月亮温柔明丽，只要能见，便可深情对望。月有阴晴，看似消长，其实也没变化，像《篱笆、女人和狗》里面唱的：“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可人呢，就会变了。有的变得至清，有的变得至浊。屈原变得至清，太史公称赞他：“自疏濯淖污泥之中，蝉蜕於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不获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去冬以来，天很干。见得最多的是：土红的天，灰色的云，渴望雨水的眼睛。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也有下雨的迹象，但雨终究没有来。百年一遇的干旱，祖辈耕种的稻田，今夏只能种玉米。虽然我爱月亮，但今夜我却希望它被乌云罩住，然后有滋有味的下上几天几夜的小雨，让小草活过来，让小树喘口气，让寄下的种子没有后顾之忧。但想归想。月亮还是悠悠的在我窗前，在星星的陪同下，没有走远。蓝蓝的天，洁白的月。看来，晴天还会继续。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要是有才情，我不会浪费这个夜晚，我会从大理起身，当如太白“一夜飞渡镜湖月”，到应天府柳树湾探寻我们杨氏先祖的踪迹，顺便把苏杭游览一遍。这样，我就不必“打江南走过”，并且可以省下一笔的费用。李白真行，不仅有志有力，还有东鲁的朋友。于是他有本事亲临东鲁，有本事因语而梦，因梦而悟，因悟而别。“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今夜，我想问李白：此话当真？

月亮担子不轻。古人喜欢把载不动，“更与何人说”的千种风情交于月亮。王维状戍边之情：“不见乡书传雁足，惟见新月吐蛾眉”；杜甫写作客之思：“片云天共远，永夜月同孤”；吕本中抒心中之苦：“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现代人和月亮也是纠缠不清。邓丽君《月亮代表我的心》，把爱诠释得晶莹剔透；张宇《月亮惹的祸》，把几多恨归咎于月亮。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真难为了月亮。好像苏子要淡然一些，轻轻说一声：“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在静夜，枕着月光入眠，是难得的享受。虽然没有学富五车的才和情，但我感受到了百代之师的精神归宿，有“在穷人的枕上做了富人的梦”一般的享受。今夜，我枕着月光，念着苏子“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慢慢入眠。

（原载2010.5.28《大理日报·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