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

文化鲁庄

    又是一年中秋时，已步入不惑之年的我又一次仰望悬挂在浩瀚天际的那轮熟悉而又陌生的圆月，缕缕轻纱似的薄云环绕着明月，整个天空一片静籁，月光朦朦胧胧，如薄雾一般洒向大地，那雾薄的让人不敢触碰，生怕玷污了那片寂静！我一个人沐浴在月光里，静静的望着穿过树梢的那轮圆月，心酸、苍凉、悔恨之情油然而生，每到中秋时，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父亲那最严厉而又慈祥的面容，就会浮现出父亲最后和我们中秋“团圆”的情境......

         父亲出生在一个极其贫困的家庭中，是家中的长子，17岁丧父，下有兄弟姊妹7个，还有一个年过七旬的老祖母，随着我祖父的去世，一家生活的重担就全落到了他的身上，上养70多岁的老祖母，下面还要照顾弟妹，过早地承担了十几岁孩子所不应该承担的家庭重任。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哪里有活他就跑到哪里干，哪里活最累他就上哪里干，从不喊一声苦，叫一声累。上学时的他很受老师的欣赏，学习成绩遥遥领先，是全班同学的骄傲。由于没了我祖父，也就没有了经济来源，加上生活的重担全由他一人承担，接着又遭遇了文革，便辍学在家，到村子当保管，他两袖清风，一身铮铮铁骨，用最弱小的肩膀硬是扛起了本不是他的年龄所能够承担的家庭重任。

       为了改变命运，他从未放弃学习，恢复高考后，他参加了首批教师招教考试，并以优异的成绩成功考取了开封第二师范学校，后又分配到镇初中任教，他对教学一丝不苟，严肃认真，成绩出众，曾经担任学校教导主任，1992年又担任初中校长。他对待子女爱严相济，先后生养、培育我们姊妹4人，个个学业有成，并先后投入到了教育工作中。父亲是极其朴素的，想起他就想起了那件洗的褪了色的蓝布上衣，那双长满老茧的粗糙的手和那双妈妈亲手为他手工做的鞋，底子已经磨透了的补了又补的布鞋。我们4人上学的学费都是爸爸妈妈口里省肚里减省下来的，这些钱对于一个教师家庭来说是多么艰辛！但顽强的父亲硬是咬紧牙关挺着，他总是说“家有万贯不为富，腹藏诗书气自华！”人生有两件事最不能等，一是孝敬老人，二是培养孩子。

        2000年春，49岁的父亲因心肌梗死，早上5点钟摔倒在学校楼梯上，被紧急送往医院经过抢救，幸好度过了危险期，被医生告知要静养，不要干过重的体力劳动，可当时的我才20岁，不知道这个病的轻重，只是觉得父亲好了，没有什么大碍了。直到2010年9月20日晚12点20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急促的手机铃声在午夜想起，弟弟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刺痛了我的神经：“二姐，咱爸不会吭声了，赶快来呀！”当我火速赶到娘家时，看到的一幕使我惊呆了，满屋的人，父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医生正在为他做最后的心脏复苏按压抢救，当时的我两腿发软，在一旁的姑姑扶着我，不停地安慰我：“你爸还有救的，别怕！”当医生做完最后的努力，拼命的摇头：“太晚了，太晚了！”我发疯似得扑向生我养我的父亲，那是我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放声哭泣，他依然像过去那样的沉默安详，他的嘴微张，仿佛要说些什么，只是再也没有了那些叮咛，我拉着他那长满老茧尚带着体温的粗大的手，拉着曾经亲手送过我们姊妹4人上学的手，拉着他那拿着粉笔教过无数学生知识的手，失声痛哭起来，我多么希望他睁开眼再看看我呀！再给我说几句话呀！可父亲他做不到了，永远永远......  妈妈的痛哭声也传入了我的耳朵，肝肠寸断、声嘶力竭......从此我永远没了生我养我的父亲，妈妈永远没了爱他的丈夫，福荫学子们再也没有了慈爱的老师！......就是中秋节的前两天，八月十三，就在这2010年中秋月圆之夜，父亲躺在水晶棺中又和我们全家度过了一个“团圆”的中秋......

       每到月圆之夜，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父亲，那种思念叫人痛苦、叫人悔恨，叫人肝肠寸断，撕心裂肺。我没有想到父亲会以这种方式和自己的亲人团聚，为什么父亲的病情没有引起我足够的重视？为什么我没有给父亲再多做些什么？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世间最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失去自己最亲最爱的人，这种悔恨、无奈、这种痛心疾首、伤心断肠、而又刮骨般的痛呀！每年清明，来到父亲坟前，望着杂草丛生的孤坟，我总是含着热泪俯下身子轻轻抹去坟头上的荆棘，再捧上一掊新土。此时此刻，父亲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我的眼前......父亲是个文采很好的语文专职教师，写的一手好文章，热衷于祭文、碑文、家谱的研究，我想起了他自己写的生平自吟：

自  白

我执教三十余年，自知见寡识少，学问浅陋。惟勤勤恳恳求学，孜孜不倦教书，聊慰歉疚之心。身游无边学海，方觉力不从愿。然不因时过非学，不因蠢愚辍思。遂有心灵感悟而得者，继有请教众师而获者，左右逢源，虚有点墨，快哉！愧哉！

境遇坎坷，生活负重，教学之余，不辍笔耕。报纸电台，鲜见拙作，偶有所用，不敢推委，仅帮乡里闾巷所需。愧无东坡之笔，笑作东施之颦。诗不合律，文缺哲理，难登大雅之堂，只能胡弄愚民。朝花夕拾，弃之可惜，权作整理，留于后人评批。以代序。

  生平  自吟

启蒙就读是优生，残遭浩劫毁前程。

父丧母弱祖母衰，孤蓬一叶若飘萍。

十口之家负担重，未及弱冠一肩擎。

四处奔波谋衣食，穷则思变换家境。

节衣缩食且勤勉，饲养家畜亲躬耕。

任队保管两袖清，乙卯八月做园丁。

首批招选上开师，操办妹弟成家庭。

教书育人乐奉献，小荷露角偶峥嵘。

爱严相济育芝兰，桃李芬芳四海情。

子女四人大学毕，工作业绩各有成。

三十六年弹指过，花甲退休康安宁。

欣逢盛世国昌盛，天伦之乐伴晚生。

月亮不知不觉已经高挂在了树梢，月光洒在我茫然的脸上，泪水已经悄然打湿了我的衣襟，抬头望着那轮圆月，我是多么希望重新回到拥有我们姊妹4人，父母艰辛为生活奔波劳苦，但至少拥有完整的父爱、母爱的家庭呀，当时生活条件虽苦，但精神上总是愉悦的，感觉十分开心幸福的过着每一天，可现在生活虽然富裕了，无论如何也幸福不起来，因为这个世界上少了我最亲最爱的父亲呀！ 皎洁的月亮上有儿时父亲给我们讲的嫦娥、吴刚，可是一切却又是那么遥远，遥不可及，我深知，时光如离弦之箭，永远无法回头，再抬头望月，我看到了父亲那张慈祥的脸，爸爸，你女儿想你，你知道吗？妈妈想你你听见了吗？每当夜里，听着妈妈辗转反侧的哀叹，我心如刀割，爸爸 ，我想你 ，我想你，这思念让我痛彻心底，在天堂里你能听到吗？妈妈她比过去看上去苍老了许多，每天总会整夜开着电视机，因为她无法承受生命里突然没有你的打击，那是怎样一种无法承受的孤寂呀，妈妈总是说，没了你她无法活下去，爸爸 ，我问你，我问你，为什么你的生命如此艰辛？为何你如此匆匆地离去？为什么生活对你如此不公，为什么你以这种方式和我们团聚？爸爸，在天堂里 ，你能看到吗？我为你默默流下的泪滴？在天堂里你能听到我呼唤你的声音吗 ？爸爸，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