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中秋

砾

岁岁中秋，今又中秋。这辈子已过了六十多个中秋节了。每个中秋都是怎么过的呢？没什么特别的记忆，也就是吃块月饼吧。其实我一直不怎么喜欢吃月饼，嫌它太甜，太油，太腻。但是1976年中秋的那块月饼还是印象很深的，那个中秋也是很特别的。

那年我还在长垅当知青。机缘巧合下，我的同学兼好友被县里抽调到与我们长垅相邻的长寺大队搞“路线教育”。那时我们一有空就会“混”在一起，不是我去找她，就是她来找我。

钳口水库，大坝以里是长寺，大坝外面是长垅。箭头所指处是当年长寺大队大队部的位置。

过中秋了，我们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团圆”的机会。她处理完当天的“公务”，就来到我们长垅。我俩一起去顺风山铁矿的小卖部买了月饼和酒，准备晚上“把酒赏月”😀。

那年月乡村的月饼，远没有今天商超里的月饼精致，说它“朴实无华”也好，说它“傻大粗笨”也行😄。那是一块苏式月饼，没有现今的豪华包装——用张牛皮纸一包，拿根纸线绳一栓就得了。个头够大——直径大约有七八寸，厚度也有半寸多。重油——馅里能看到白花花的小块肥肉。重糖——有冰糖粒，有冬瓜糖，还有青红丝。那年月大家油水都比较少，糖也蛮稀罕，所以重油重糖又香又甜是颇受大家欢迎的（我例外😊）。

既然是赏月，酒也是不能少的。可是白酒没有现在这种低度酒，县酒厂出的地瓜干酒，被戏称为“头昏大曲”（因为八毛一一瓶，也称八一大曲😂），我们喝不了，于是就买了一瓶梨子酒——甜甜的果酒装在墨绿色的玻璃瓶里，倒在茶缸里泛着淡淡的绿色。（头昏大曲的前世今生😂）

除了月饼，还有其他什么“下酒菜”吗？记不得了，应该是没有吧。那时候，我们知青食堂正餐也就是炒个时令蔬菜，连个“茴香豆”都没有，哪里去搞“下酒菜”😜。而且这酒就是甜甜的饮料，也用不着下酒菜嘛😃。

我那时在大队学校当老师，住在学校。东、北、西三排教室形成凹字形，中间是操场。我的宿舍就是北边初一教室里的一个套间。整个学校只住了我一个人，放学以后特别是晚上是很安静的。我们搬出三把椅子往操场上一放，就成了“一桌二椅”，摆上月饼和酒，就可以开始赏月了😃😄。

那一天是个赏月的好天气。月亮升起来后，白玉盘似的挂在深邃的天空，柔和的清辉洒在学校的操场上，真个是月光如水。

赏月本该有点“小资情调”的，可是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是“胸怀七亿三十亿”（当时全国人口七亿，世界人口三十亿），是“站在家门口，放眼全世界”， 是要做共产主义事业“接班人”的🤔，哪里来的小资？诗词歌赋统统不会，只能毫无湿（诗）意干巴巴的“啊”几声😄😂，然后月饼就酒，聊大天了😋😃😂。

中秋时节，暑气已去。清风明月，秋虫低吟。空旷安静的操场上，两个正值青春的妹呢（当地方言称女孩子为“妹呢”），披着月光，吃着月饼，喝着小酒，聊着大天，直至夜深。好不尽兴，好不惬意，早顾不得搭理月亮了😄😂。

在那个花好月圆的中秋夜，北京中南海里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使得1976年的中秋成为一个非同寻常的中秋，只是老百姓们过节时并不知道。

第二天下午四点，广播里传来令全国老百姓震惊的噩耗——毛主席逝世了。老人家逝世于九月九号的零点十分，那正是中秋夜啊。真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而且这个悲还发生在月圆之时……

76年这个中秋是我第一次没有和家人一起过的中秋，是我和“铁姐们儿”一起过的唯一一个有“仪式感”的中秋，又是预示中国即将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一个中秋。也许正是因为这个中秋如此之特别，所以被我记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