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看新疆（一）

文渊阁宝春江记

九月到来以后，在前往新疆之前，曾跟那边的参见庄主朋友谈了很多新疆——那位常年生活在伊犁的桂庄主，夸赞了一番我早先做好的“行程功课”，应该得一个优秀，最后他又肯定地说：你的要求，在新疆很容易满足，因为现在这个季节，你们在前往那拉提的途中，到处都是七种颜色。

我们在乌鲁木齐机场的神州店，租了动力强劲的四驱SUV，买了一些馕和水，不等平复欣喜激动的心情，就驶去，卷起一路烟尘，融汇进层林尽染的无边秋色里。

我们在天高气爽的日子，奔向远方，驶向那个最绚烂的秋。

新疆秋天的七种颜色有：
深邃的蓝，圣洁的白，沉思的褐，忧郁的紫，诡异的橙，神秘的黄，飞扬的绿……

我们行驶在新疆，我们每天都珍惜难得一见的清晨和夕阳。我们在有着广袤天际线的那里兴奋异常，疲惫异常。
无论向东，向西，向北，一路之上我们看到：造物主正在浓烈的秋天奋力涂抹，尽情挥洒着想象着。

这是一个美的深刻美的过分的秋季，我们徜徉在天山之巅。

我们对话雪峰雄鹰。

我们亲近白云蓝天……
即使是深沉的夜，我们也偶尔在疲惫地赶路。

冷月挂在山脊，是温暖照亮心灵的亮光。

新疆的地域底色明显，以克拉玛依周边的沙漠、戈壁为代表，呈献出自由，神奇，散漫，旷达，深邃，悲悯，忧伤的独特气质。

新疆，确实与内地大不同。
城市之外有荒无人烟的辽阔戈壁，浩瀚如海的沙漠，碧波荡漾的草原，还有宝石般的高山湖泊，巍峨的天山昆仑和阿勒泰山及纵横交错的河流及广阔田野。
当下，许多广告词里大美这个，大美那个，最能撑得起大美的，只有新疆。
新疆是浙江省的十六倍、有三个法国那么大。
新疆用一个字表达：大，两个字：真大，三个字：太大了。

新疆这片无垠的大地，自然孤绝的风光和渺无人烟的阔旷，才真正是骆驼的家乡。

我们驾驶汽车按照规划好的行进路线，向北疆奔驰，在很多日积郁未能名状的感受里，在一天路途上的夕阳光影中，我们看到了沙硕之上奇幻的景象，忙不迭停下汽车，又把它孤零零扔在道旁。

我们抓着相机，向着远方奔跑，离得汽车越来越远，最后缩成一个玩具店里很小的车模型。

我们都兴奋于前方移动中的光晕中。

前方有一群正在放光的骆驼。转瞬即落的夕阳，勾勒出它们鲜明的轮廓，就像突然把整个荒凉的大地点亮了一样。它们行走在就要降下夜色的沙硕中，有一种悲悯感人的意蕴。

这一天因为拍摄骆驼，等到我们回到汽车里继续行驶后，夜幕沉重落在苍凉的荒原上。我们前面一条冷清的道路，照着昏暗的汽车光束，一直到后半夜，我们才终于找到一个只有几盏灯火的小镇。我们交出身份证住下后，身体还在颠簸，眼前却晃动着骆驼们在光影里奇幻的景象，这让我们很是若有所思。

是的，这一天夕阳下的骆驼，让我们认知了新疆。

才刚进入九月，我们来了，这里的牛儿们马儿们却开始了浩浩荡荡地离开。
从此再也不能见到它们的身影，它们去了哪里？
哪里是水草丰美，哪里暗藏秘境？
这片坦阔的大地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

似乎，只有可可苏里的牛不为那个温暖的南方所动，它们在水生植物丰茂的湖边，依然保持着从容和幸福的模样。

"可可苏里"，是地处新疆阿勒泰地区富蕴县境内一个著名的湿地保护区。仅仅是刚刚看到 "可可苏里"这几个字，排列在一起，就已经觉得有几分诗意。

我们连续几日开车到达此地，满眼终于不再是白色的荒原沙硕，在翻过一座山梁之后，眼前的景象极速变幻成江南绿洲，呈现出一望无际的湿地，以及中间一条任意曲折、飘逸如带的河流。这个景象令我们顿时兴奋，立刻就赶走了长途奔波的疲惫。

"可可苏里"，是额尔齐斯河散落在大地上的一颗珍珠，是干燥的沙漠上一片清新辽阔，使成千上万只天鹅鸟类生活繁衍的栖息地。

蓝天，白云，苇丛倒影，湖面如玉，明澈如镜。

偶有天鹅和野鸭轻起湖面，掠起一抹微澜，然后，一圈一圈散去，湖面又复归平静。

我们静立湖边，远远望去，水边绿草如盖，野花盛开，牛羊成群，午后的阳光下，远方哈萨克牧民的毡房炊烟袅袅，在晴澈的蓝色中散去，就像一幅最鲜活生动的边塞牧歌图。

在美的自然之间独步，体验踩牛粪的感觉，是在陶醉于山水之间，于无声无息中就软软地踏陷进去，抬脚时感到粘紧在草地上，像是挣脱磁石的两极引力。在这个与牛为伴的地方，遍地都是金黄或草绿色的牛粪。

大概是牛们在舒适的环境，获得了充分的营养，要把鞋底沟槽里的牛粪剔弄干净并非易事，牛粪粘性很强，好在我们有很多时间，不必为这个焦灼，可以看一下风景，再剔一下牛粪，边看边干，这成了很多幅动态图像的“快门记忆”，那只天鹅飞去哪儿了？水草边的牛突然间就那么多了......这竟然成为了当时意境中的一件美事，也从此融入进我们幸福的回忆里。

　　可可苏里的前方是可可托海，可可苏里虽没有可可托海的名气宏大，却是北疆之旅中，最田园牧歌的地方。
　　在这里湿润的湖边，完全可以幸福的呆上一上午。

在参观可可托海景区（5A）前，要住在可可托海小镇。晚间还可在小镇上众多餐馆中，选上一家，还有店家自酿的酒。

宾馆林立的小镇，2016年就被国家发展改革委、财政部以及住建部共同认定为第一批中国特色小镇。

可可托海镇，是一个因矿而生的小镇， 有功勋卓著的三号矿坑，位于阿尔泰山间。额尔齐斯河刚好从镇中穿流而过，便成了小镇名的来历。

可可托海，曾因矿产资源丰富而举世闻名，这里也是全国第二冷极，据说国家水电部门在这里测出了零下60℃的数据。而在此期间，黑龙江的漠河气象站也提前一天测出零下60℃的低温，可可托海亦称为第二冷极。

小镇四面环山，我们入住在刚刚规划改造建设好的河谷南边。那里环山，临河谷，簇拥着白桦林，还有大量的俄式建筑矗立其间。

新疆的大部分景区都被国家评定为5A，在购票进入景区大门后，都要再乘坐景区专用中巴，行驶三十或四十分钟后，才到达正式观景处。游客在自行游览完毕之后，再返回中巴站。因为要必须往返乘坐运载车辆，因此每一张门票都会变得很昂贵。此谓之保护原生态。

可可托海的主景区是额尔齐斯大峡谷。

激越的额尔齐斯河，从峡谷深处发源，奔流西去。整条峡谷碧波荡漾，泉水相涌。

沿河对峙着连绵排列的花岗岩群峰，山峰多呈钟状、穹状、锥状。
飞来峰、骆驼峰、象鼻峰、神鹰峰等无数象形石景，号称“一山一景一世界”，又号称“一百担八峰”，在國境內的确罕見，奇美至极！

　　在我们离开可可托海的时候，一首叫做《可可托海牧羊人》的歌火了。一个有些悲怆又深情的男声唱道：

那夜的雨也没能留住你

山谷的风它陪着我哭泣

你的驼铃声仿佛还在我耳边响起

告诉我你曾来过这里

我酿的酒喝不醉我自己

你唱的歌却让我一醉不起

我愿意陪你翻过雪山穿越戈壁

可你不辞而别还断绝了所有的消息

心上人我在可可托海等你

他们说你嫁到了伊犁

是不是因为那里有美丽的那拉提

那拉提？她该是什么样子？

　　美丽的姑娘为什么离开可可托海要嫁到那拉提？

这是一个迷人的问题吗？

秋九月，在广鹜的新疆大地自驾旅行，最先感到疲惫的是眼睛。

新疆的太阳有太强的紫外线，在有些寂寞的沙漠公路上行驶，漫长的行程中满眼都是强光照耀下的泛白沙土色，会导致眼睛干涩。在驶往那拉提的路途上，地貌变化后展开一系列新奇的景致，眼睛又开始不得已“左右顾盼”，还要频繁照看前方的道路，颇有些忙活不过来的感觉……

新疆九月的天气，已是京津秋末冬初的样子，草的颜色渐起变化，说不好一夜北风，就把绿草吹枯干了，我们此时抵达新疆，要毫不迟疑，尽量快些去看那拉提大草原。

那拉提草原，是国家5A级风景区，也是伊犁河谷在全国最著名的龙头景区。它位于新疆新源县境内，地处天山腹地，伊犁河谷东端。

那拉提草原在瓦剌蒙古语里意为“绿色谷地”（元明清时期这里是瓦剌辉特部牧区），哈萨克语意为“白阳坡”，是发育在第三纪古洪积层上的山地草原。

我们“快马加鞭”赶到那拉提，见到那里四面群山迂缓起伏，牧草和野花像火一般恣肆，斑斓得令人生叹。

一群群雪白的绵羊，在我们前方的山坡上缓缓移动，仿佛是天上的白云，落了几朵在山坡上。

周围的群山绝顶之上冰盖如镜，银光熠熠，不仅辉映着碧澄如洗的蓝天和大团大朵立体的云彩，也成为那拉提绝佳的屏障和独特的背景。

没有人群，也没有建筑，眼前只有各种野花开遍了山岗和草坡。

远处雪山耸立，连绵起伏，与天空紧紧相连，山与天之间镶嵌着翠绿的塔松、高昂的白桦和苍古的杨树、榆树，都在阳光下摇曳着，在逆光时则是灿烂温柔的剪影。

我们换乘景区内的中巴汽车，沿着巩乃斯河逆流而上，一边是河流，一边是高山，翻过一个垭口，那拉提草原尽收眼底。

这一片悬挂在天际的草原，仿佛故意不让人一眼看透，因此并不一望无际，而是如大海般掀起碧波巨浪，让人在高低起伏中看到不同的美。而其中一排排绿树，则如一面面屏风，将这片草原分割成小块儿，让我们不得不缓步慢行，细细品味。

那拉提草原是发育在第3纪古洪积层上的中山地草场，东南接那拉提高岭，势如屏障。西北沿巩乃斯河上游谷地断落，地势大面积倾斜，山泉密布，溪流纵横。

可看到缘着山脚的冲沟很深切，河道交错，森林茂密，莽原展缓起伏，松塔沿着沟畔擎举向天空。

　　《可可托海的牧羊人》唱到：

　　“他们说你嫁到了伊犁，是不是因为那里有美丽的那拉提，还是那里的杏花才能酿出你要的甜蜜！”

那拉提是一句蒙古语，意为有太阳的地方。

那拉提也是一个与甜蜜有关的地方！

　　那拉提是山地草原，一山之间就有两种草色，就像我们曾看到过山东境内的黄海分界线，把大海截然分成黄与蓝，而这里的一线之隔，则把草原分成了两个季节。

　　大概是游客问这个问题很多，当地的导游已经很擅长回答：

因为植物体内含有大量的叶绿体，植物的呼吸作用，以及生长代谢，是需要消耗养分的，而叶绿体内的叶绿素，可以进行光合作用，制造养分。天气凉了，叶绿素就干了萎缩了消失了，只剩下叶黄素，从而显现出黄色，山的背阴背阳处光照不同，温度不同，就是这个原因。

太阳才是神奇的画家！

我的妻子眯眼望着远山，啧啧赞叹道。

　　入疆后，内地的朋友发来微信，嘱我们注意旅行安全。其实，新疆的旅行安全狀況，自近年国家采取了相关维稳措施后，名次似乎应排在全國前列了。

在新疆旅行，身份证必须牢固保存好，因为随时就会检查，使用频次全国第一，这其中包括每一次去公共卫生间，去商店购物，开车去加油站等等，安全来自无处不在的安检设施，以及庞大的安保队伍。

我们在一处荒原公路边上的哈密瓜集市买瓜。

我付过钱后，看到卖瓜女甩着满脸汗珠子银光闪烁，把我晾在一边，却急切地挥舞双臂呼喊着，意图招徕到更多的买主。我索性自己取过切瓜刀来切瓜。我拿起刀，举不过十寸，就已不能再举，却原来是刀把那里连着钢链，钢链另一端焊接在里面铁架上，钢链总长度最多只有半米，客观上这把刀很难成为凶器，这就是新疆地区被安全的刀，这也构成了新疆地区独特的安全象征。

新疆的基础设施较内地要差，高速公路不多，旅游时的吃、住、景区门票等价格偏高，自驾游的花費要比去老美和歐洲几国需要更多付出。然，你不是要看古朴的、原始的、荒涼的、苍茫的、神的花园一样的......新疆恰有你需要的这些美景！

而且，

更美的景色，

是在你自驾车前往景区的路上！

　　在我们到达一个叫“独山子”的地方时，对于安全问题的担忧，才真正凸显出来。我们面前有一个需要仰望的高山，它异常雄奇巍峨。它在等待我们穿越。

　　在独山子入口处的石碑上，鲜明地篆刻着这个地方的来历，以及此地的名称——独库公路。我们隐隐觉得篆刻的笔体似有颤抖。

我们之前看到的攻略上这样描绘这里：

一条九曲十八弯的盘山路，贯通天山南北、翻越冰山达坂，既有险峻壮美的硬朗一面，又有青山碧水的柔情一面，一天就能看遍四季......

我们到达独山子时，又看到入口处的巨大橱窗里，还有如下描述：

这条公路在1974年8月开始，整整建了10年，投入兵力13000多人，这段长达561公里的道路，曾经连黄羊都望而却步，战士们却用双手和鲜血硬是“砸通”了这样一条路，因为修建独库牺牲的战士有168人，平均每4.3公里就有一位英雄长眠在此。

4.3公里！

这是一个令我们惊心动魄的数字。

然后是默默地围绕车辆检查轮胎，看了一堆给养，又把四面车窗车灯和反光镜擦亮。我们早已提前给汽车加满了油，现在感到一切安好、给养齐备，上午九点钟的太阳正从云层里斜照着，清风拂面，今天是一个不错的好天气。

险峻中异常优美的独库公路，始于独山子終於库车，全长561公里，连接南北疆。它横亘于崇山峻岭、穿越深山峡谷，其中280多公里的路段都是在海拔2000米以上，其中4座达坂（达坂：意为冰雪蔟拥的高山）海拔在3000米以上，路经5条河流，拥有世界惟一的防雪长廊，全国海拔最高的哈希勒根公路隧道，是一条世界级的旅游公路和风景走廊！

独库公路有三分之一是悬崖绝壁，五分之一的地段处于高山永冻层，跨越了天山近十条主要河流，翻越终年积雪的四个冰达坂，其驾驶难度可想而知。但沿途风景只能用神奇来形容。独库公路起始段是星罗棋布的喀斯特地貌，只見山体被风蚀得千疮百孔玲珑剔透，四周皆是高耸的红褐色山峰，其势险峻陡峭，大气磅礴。

　　

独库公路，任由我们在荒漠、山野、草原、戈壁、雪原中穿梭，在现实与梦境中切换！

我们不得不为道路的艰险，而一次次屏住呼吸，随着从3700米垂直高度的急剧变化，耳膜带压有些疼痛......我们从“无限风光在险峰”的激动中，让心灵渐渐平复下来，我们勇敢穿越了天险雪山，那感觉就仿佛让我们瞬间贯穿了四季！生命瞬间年青！

我们由衷赞叹今天看到的所有美景——世界级！

车至乔尔玛，道路四周的景色开始急剧发生变化，浓郁的色彩开始涂抹神秘险峻的峡谷，濡染天山腹地茂密的植被、游牧风情及浩瀚的草原......

从这里起，就开始了一条美质路线，它的美，值得我们看千千万万遍！

雪山倒映在湖泊中，漫山遍野都是松树和野花，山岗上一群群的白羊，雪鸡、猎隼、马鹿、棕熊在这里生活着。

缓慢驾驶着汽车，会看到两个雪山水湖镶嵌在森林中，令人无比心旷神怡，我们也曾把这里的照片发在朋友圈，有人还以为我们来到了欧洲。

顶着“中国最美公路”的头衔，这里是当之无愧的“此生系列”，即使最快只要花一天时间就能通过，我们却愿意为它停留一个月，或再久一些......

《九月看新疆》之二

进入喀纳斯地区，天气更加冷瑟，空气更加纯净，精神也更加振奋，没有疲劳，因为此时此刻的自驾车，正行进在无边的画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