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望嶂之望

林志润

李望嶂是粤东莲花山脉大北山支脉主峰，揭西县与五华县界山，海拔1222米，为揭阳市最高峰。山上并没有独特的自然人文景观，其唯一的优势，缘于其高度。“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也可这么说“天下名山，唯高不败”。2018年岁未，时任中共揭阳市委书记李水华、市长叶牛平带领市四套班子登上此山，开展“登揭阳第一峰，做贤德揭阳人”活动。自此，李望嶂逐渐进入大众的视野。

登顶之时，山风拥怀，天籁入耳。环视四周，俯瞰大地：山峦叠翠，此伏彼起。如萧萧战马，如猎猎旌旗，如澎湃波涛，踏浪而来。那绿，那蓝，四面八方，铺天盖地。

　　进山路上偶遇横江水库，其为揭西饮用水源地。为保证水质，李望嶂下河輋水库也停止发电，水下泄至此，补充水源。汕湛高速揭西段飞架穿越库区，绿水青山通坦途，成就“最美高速”。水电都让路了，但公路如此规划，是否影响饮用水保护区环境？

　　河輋林场与河輋水库均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产物，带着明显的时代印记。据林场大哥介绍，当时林场有一百几十人。青年们满腔热血，追梦而来。修水库，种果树……如今只有一排经过修缮的平房在使用，其余的均已荒废。林场大哥一生与大山相伴相守，一路走来，无限感慨：半个世纪，仿佛只是转瞬间，却见证了不同历史时期的风云变幻。林场仍在，大山依旧，梦想未改，怎奈容颜已老，青春已逝。

　　行程最危险也最幸运的是与蛇不期而遇，且有瞬间的肌肤接触，结果却相安无事，化险为夷。现在提起，也是暗自庆幸，真想如唐僧那样，双手合掌：“阿尼陀佛，善哉善哉……”

登山途中很长一段路与坑沟水相伴而行，周围绿植葳蕤，泉水激石，凉湿清爽。累了困了，不时洗手戏水，或掬泉洗脸，在亲密接触间褪去登山的火气。

走着走着，沟里几块有点蜡石质地的石块吸引了我，我脱下凉鞋，一脚伸过去，准备趟水去翻看石头。忽然脚底下有触到肉肉的感觉，急忙把脚缩回来。定神一看，原来是一条有白、黄斑纹的褐色小蛇，有小指那么粗。皮肤颜色和石头、枯叶那么相似，又蜷缩不动，难怪我“中招”了。我碰到的是蛇尾，那蛇却也不怕人，慢慢爬到下面石头，摆出攻击的架势，与我对峙……我当时赤脚，如果踩重一点，蛇受到伤害，肯定回我一口；如果是毒蛇，那……

现在想起，脊背还有点凉凉的。林场大哥六十九岁，生肖属蛇。今天太幸运了：小蛇严阵以待，却未发起攻击；“大蛇”热情好客，为我们登山提供了方便。活了五十六年，此次能逢凶化吉，应该是累积有点功德吧。

　　为山九仞，毕其功于一石。山巅这座“微型石塔”，系攀登者集体创作。每一粒小石子便能叠出一个新高度。大家都希望登顶时大山能在自己手上长得更高，有更大的胸襟和格局。“山高人为峰”。登峰者也别忘了：脚下所踩的，是大山坚实的头颅。

　　李望嶂望远，闲云轻渡，静水从容。河輋水库如碧玉嵌入大地，历历在目。乱舞尘土，纷扰世事都沉淀了，天地澄蓝明净。

　　登山途中发现了两种不知名的奇特植物。一种长在山顶石头上，细丝状，根部吸着于石上，浅绿色，似乎因缺水而枯死了；也或许石头就是它的家，因石而生，它什么也不缺，活得好好的。这丝状物极像头发，我称它为“石头发丝”。另一种生于山腰路边，长着长着，绿叶便变红了，红肥绿瘦，正是“新叶红于二月花”。大自然，奥妙无穷啊！

　　林场大哥自一九七一年参加水库建设至今，陪伴大山已有五十个年头了。年近古稀仍活力十足。他敦厚热情，但当我们希望中午在食堂用餐时，他却犯难了：“食堂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食材。”想想也是。一座山，一个人，一群蜂，一条狗，一辈子……生活简单到像一条直线。如果不是有登山者来访，可能一整天都不说话。长期生活在大山深处所萌生的孤寂，是身居闹市者无法忍受的。林场大哥是个例外，他已适应这孤独的生活，或者说他早已在享受独来独往所带来的人生自由。他在河婆有住房家眷，但他还是在退休后替顶职的小儿子回林场工作。月退休金有三千多元，每年卖炒茶、蜂蜜，还能赚两万多元。他知足了，笑得很灿烂。

南美哥伦比亚作家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说：“生命从来不曾离开过孤独而独立存在。无论是我们出生、我们成长、我们相爱还是我们成功失败，直到最后的最后，孤独犹如影子一样存在于生命一隅。”深以为然：孤独就是人生的主人，热闹只是生命的过客。

历经磨难不言苦，望透人间享孤独。这，就是大山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