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等蔷薇花开

江南美

散文

只等蔷薇花开

——写给如意战友

岂平

天怆怆，几片白云幽幽。地喑喑，一阵秋风抽抽。琅琊山低眉垂泪，洒落呜咽的深秀湖里——化清流。
默默记着，今天是你入土为安的日子，我昨夜辗转反侧一整宿。一大早，便踮脚翘首，对着皖东方向，祈祷合手。
刚才，不经意间瞧见，谁又推送你微信朋友圈的存储，重现风光，恰四海神游。
间有风尘仆仆，笑语欢歌，俨然倜傥风流。有一视频，你正望着亭前一群小野猪而指指点点，论足评头。
生动场景，引人逗留。
几个月前大美新疆行，商务紧急，即使拖着伤腿坐着轮椅也得走。
可可托海兜一圈，又哼又唱又数说。天地相接处，一个背影挺拔，分明是你的雄姿，何惧那些惊涛拍岸，风急雨骤？
走自己的路，坚信穿行雪山草地，踏过荒漠沙洲，便是广袤蓝空，悠悠宇宙。
你说喜欢福海，祈愿福星在手。你拜过西安、太原，说龙兴之地，古都不衰……我能解读你留下这话的缘由。即便帝王将相，也是华夏民族的一部部典籍，中华文明在你的热血里汩汩奔流。一片丹心向阳，挚爱幅员辽阔的神州。甚至曾为了抵制日货而振臂一呼，加入游行的“抗日”大军，正值不惑之年，四十出头。
只为自己祖国效力，做一个襟怀坦荡的赤子，每每迈着矫健步伐，挺胸昂首。
摸爬滚打，汗水一路，施展拳脚，竞技场上显身手。凭着睿智和实力闯天下，骇浪惊涛立潮头。战旗飞扬巴厘岛，游刃有余融澳洲。
足迹遍布海内外，天涯海角竞走。这天下的路，总把你拥抱，常跟你握手。
你是个看云识天气的人。善于捕捉潮涨潮落，娴熟把舵，每每矫正船头。该扬帆的时候，必定出手。从而每每抵达胜利彼岸，让众人仰首。
几十载呕心沥血，打造皖东明珠，拥有现代化科技含量的当地一家骨干企业巍然拔起，和弦高奏。
　　端坐那副庄严的檀木椅，虎踞龙盘，淡定沉着。独领风骚，舍我其谁？
　　英雄不问出处，看造福乡里，看贡献国家，看上交税收。亮剑大江大河，百舸争流。只管聚贤聚能，何看来头？
　　终是风景如画，挥洒谈举任自由。其实，一路追赶，跃跃欲试，你频频书写新时代风流。

兵心依旧

　　早就注意到，你的那部爱车，货真价实，时尚时髦，犹如战车驰骋，横扫千军无敌手。折射你强大内心，威猛彪悍，风和速度，是你效率的象征，一股从不服输的劲头。

面对别人的惊色艳羡，你举重若轻，诙谐幽默：“那是男人的大玩具”，往往就这么轻松一逗。
那张身着“特战服”的风采，就像元帅叼着烟斗。凸显军人本色，身上闪耀着曾为一名共和国军人的豪情霸气，你生来就是一个好猎手。
无论国内国外，摩天大楼，江海湖泊，高峰低丘，每到一处，都会留下图影和感切，有即兴赋怀，信手拈来，有引经据典，追根溯由。
一帧帧图影，一行行文字，无不显现你的内心世界，与时俱进，共历潮流，踌躇满志，帷幄运筹。
去年1月9日，你把所在山莊大雪前后的湖光山色，拍成图片，做着比较，并欣然命笔：“一场秋雨一场寒，一场冬雪一场梦”。一时兴起，你俯拾野趣，我觉得写的好。可现在回头咀嚼，不禁心酸，潸然泪流。
一张张画面滑过，不由不联想多多。浑身紧缩，痛得心揪。

湖岸山荘

　　人，是那样坚强。生命，竟如此脆弱？转眼间，天地两茫茫，匆匆撒手。

回想那天正式告别的情景，那多来宾为你送上最后一程，谁心里不是念念有词，长情挽留？

对着躺在鲜花翠柏丛中的你，在既定礼仪之外，我又致以三鞠躬，哀之疾首。何以控制得住？今又是，任泪水满脸滑落。

曾经格外欣赏的兵，彼此有缘，拥有同一个乡愁。

平日里，作为排长，我亲眼目睹你明显有些与众不同，敏感、敏锐、敏捷，皆体现在你的每一个眼神和举手投足，做事精准到位，夹缝里照样赢得自己空间，察言观色，善于“智斗”。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好多事你每每想在前头。

即便我调入上级机关，彼此也保持紧密联系。几年里，来往的每个细节，记忆犹新，备有嚼头。

在我很快又从机关下到某中队代理指导员时，你最先通过那种老式电话机打来电话，向我祝贺，好像我升了多么大官似的？兴奋得滔滔不绝，不停地抖落着下一步心思，你大胆亮出自己的小九九。

几个月后，又一重大行动，处心积虑，蓄谋已久。你召集几个要好的战友，自是多为滁州籍人士，在一个周日，水陆两用，车船劳顿，绕行几十公里，直接杀入我的领地田头。

一见面，敬礼、抱拳、挽手。嘻嘻哈哈，吵吵嚷嚷，有些闹不够。我自然跟你们一样，不再矜持，忘了自己的身份已是“连首长”，激动的跟你们一样，手舞足蹈，口若悬河。

中午在营门外的一个小饭馆展开，举胳膊撸腿，频频碰杯，大吃大喝。正是电影《红高粱》热播不久，到处在传唱其中的插曲。刚好窗外飘来了这歌声，我们便跟着扯开了嗓门：“九月九酿新酒，好酒出在咱的手，好酒好酒……喝了咱的酒，一人敢走青刹口，喝了咱的酒，见了皇帝不磕头，一四七三六九，九九归一跟我走，好酒好酒好酒！”。

当然也一遍遍地吼着“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竭尽夸张之能事，指尖拍着桌沿，筷子敲着碗口，摇头晃脑，斯文扫地，任凭出丑。

那个时候，我也血气方刚，来者不拒，大快朵颐，小碗来酒。结果宾主都喝得摇摇晃晃，相互拉着手，话已不连贯，卷着舌头。但你们脑子清醒，坚持赶紧返程归队，说只请了一天假，无论如何不能坏了规矩？否则等于堵了后路，下回再想出来就不好开口！

退伍的时候，你在电话里向我道别，我即直接了当：“要做到退伍不褪色，脱了军装，不能脱了军人形象。走上社会，天地更阔。凭我对你的了解，我相信，以后你一定是把好手……”。对我的这一预言，报以哈哈哈地几声笑，那笑声里透着展望与自信，你疑似鼓起了劲头。

后来，我的岗位常有变动，涉及江淮几个地区，有过军旅团机关和部队院校的经历，也有褪去橄榄绿又穿上藏青蓝的机遇，好比从一个战壕又跳进另一战壕。

每到一地，你都来过。无拘无束，聊聊走走，说到了诡谲处，耳语一番，照直攀着我的肩头。

你对我似乎总是笃信不疑，说早晚会有“上”的时候。我也就借你吉言暗暗给自己打气，焕发新的精神头。

还真的来了个重要机缘。幸在一个夏天，我的名单被上级主要机关赫然摆上选拔考察的案头。闻之惊喜，你期待后续佳音，一再振臂攥着拳头。未曾想，节骨眼上突生变数，机缘失之交臂，名落孙山并远远地落到了后头。得知这一意外，你满是惋惜，唉声叹气摇头，直问是不是哪里“油”不够？我哈哈大笑，哪里的话呀，老弟还能不清楚，我这些年给谁加过油？

贵在自律，忠于职守。你我一笑释怀，没啥过不去的坎和沟！

多年来，来来往往，无话不说。每有见面时海阔天空，怎么也说不够。

曾几何时，澳洲归来，每每忘不了给我捎上一些各色水酒，大瓶小瓶，高矮胖瘦。亲自演示，告诉我如何识别真假，说不论红、黄、白，这些绝不会是假酒。这个，我焉能不信？就像你的人品，待人从不掺假，侠义肝胆堪称一流。

今年七月底在我这里匆匆一晤，好一番龙门阵，把你的蓝图晒了又晒，抖了又抖。全然振奋，好比胜券在手。我情不自禁，连连为你唱和。

上月初的那个夜晚还通话，又一轮高谈阔论，言及大美前景，兴奋得如同当年志愿军赴朝作战，高歌猛进雄赳赳。毫不掩饰，爽朗的笑，强烈感染着我，也足以感动大江南北乃至全球。

孰能料，正是这个八月的最后一天，猝然作别，片语未留？转眼间，花开花落，壮志难酬！

惊闻噩耗，发懵发寒，我几乎痉挛得心发揪，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晴空霹雳，无法接受。

壮志凌云，义薄云天，走遍天下有朋友。到哪里都免不了推杯换盏，喝几杯宾至如归的酒。多好的人啊，咋就如此命运不济，匆匆滑入尽头？

还能说什么呢？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助。我也只能说一句多少人重复过的话——你慢慢地走？

老弟，那边的世界亦缤纷，不管在哪里你也不会甘于人后。因为无论何种环境下，你都能冲破重重障碍，长于心智。每每过关夺碍，技高一筹。当然，一个人在外又怎能没有孤独失落的时候？

着急了，就去“空间站”走走，中国航天员恰好在轨遨游。他们会倾听你的诉说，带去人间问候；寂寞了，就去月宫坐一坐，吴刚在那里守候。他会陪着你，看嫦娥弹琴、唱歌、舞水袖，还会送一抱桂花，让你只顾赏花而淡了想家的念头。

老弟啊，挥手告别这个世界，虽然太突然，而你音容笑貌长留。英年早谢，不该这么决绝的走？

你说过，“世上最难走的路，就是生活”。又岂止衣食住行，一日三餐，油盐酱醋茶，至多来点奢侈品，雪茄和酒。或者，儿孙满堂，续上香火传后？这里所指，分明内涵丰富大范畴。

虽然酸甜苦辣咸，耗尽心血，脑筋费透，可你活得丰富，活得多姿多彩，编织了生命的厚度和密度，年年丰收。因而奖誉满满，光环闪闪，在同类领域，独占鳌头。

哦老弟，你这辈子活得值，得天独厚！

2007年9月在蚌埠 徐如意（左一）

你是个性情中人，袒露心迹，活得洒脱，从不做作娇柔。
疫情之下的上海滩之夜，十里洋场，霓虹璀璨，南京路步行街却空空如也。你当即拍下图片鼓噪自己：“大街上没人，我横着走！”
常常即兴制造快乐，情趣悠悠。还偶尔乘兴来点长长短短的句子，吟咏独奏。亦诗亦词亦歌赋，反正咿咿呀呀，啊了又啊……要的是那种感觉，管它是真是假是对是错还是胡诌？
不只是善于修剪盆景和花草，还懂空谷幽兰，烛光晚餐？深秀湖边上的书画庭院，大红灯笼之下竟然跟自己干一杯，拍案直呼“祝自己生日快乐”？说“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时间只不过是考验，种在心里的信念丝毫未减……”并分享于朋友。
看起来有点大大咧咧，实则粗里有细。今年六月的一个傍晚，面对庭前的一池睡莲，以及被你精心修剪过的绿丛青枝，你手里的烟头一丢，诗兴便爬上心头：

一杯咖啡，
一把花剪，
一下午时间。
2021，
就这样过了一半。
好像，
在一条分割线处徘徊，
前一步在上个季度，
后一脚便迈入下一个半年……

还挺押韵？读之忍俊不住。没想到这么些年“横冲直闯”起落翻滚，还有这等雅兴，是不是得了醉翁真传而出落成一个后起之秀？这大概是你有史以来，张口即来的一首极富意味的诗篇。
我当即夸了夸，你劲头更足：“哈哈跟你老兄套近乎，肚里没点墨水还行？就算硬撑，我也得搞几句？”兄弟间常有调侃，我姑且把它视为你的又一得意之作。
如今，微信朋友圈的这些生动图文，成了你留给家人和亲友的一份珍贵纪念。
　　天下纵横，角色演够。我一一回放，泪水横流。2014年以来，多少场擂台对决，文戏或武秀。车轮滚滚大跨度，我看得欲罢不能，又不忍再瞅。
　　珍惜珍藏，回味不够。你的声音和笑容必将在我心间永远驻留。
　　行伍出身、企业巨头，竟每每如此诗意缕缕，书剑兼修？其实，你是个情感极其细腻的人！

徐如意亲手修剪过的盆景

成功者，总有他的奥妙玄机之所在，必有他的过人之处。
身为一个偌大的企业主，犹如沙场拼杀，千里纵横，分秒必争。每日千头万绪，又哪能没点个性？发起飚来，堪比怒发冲冠，叱咤风云。可我不知会不会有人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体味你的眼界与韬略，把关定向、调兵遣将，刻不容缓，驾驭统筹？
每每披坚执锐，挺身而出，大刀阔斧，踏平坎坷。有情有义有担当，人脉丰厚。
岂是等闲之辈？就像下棋，走一步看三步，志在必夺，总留后手。
耿直刚烈也有意合情投，铁肩道义却又骨劲肠柔。这辈子帮了多少人啊？不图回报，义字当头。
你的做人做事没话说，否则，焉能立足，又何以拥有如此成就？
无异于一代枭雄，是战友中的佼佼者、成功者，犹如虎情绵绵，狮舞入流。
天时、地利、人和！
一个毫无征兆的日子，噩耗传出。四面八方的战友相继汇聚你的门楣，风雨无阻，兼程夜昼。
老连长来了，老排长来了，老班长来了，分布在东西南北的当年一个战壕的兄弟们，能来的都来，还有一些源自海外的故交抑或良师益友。
　　在这样的时刻汇聚琅琊山下，何等滋味，又哪有心思顾得上什么醉翁亭、琅琊榜，领略醉美滁州？
　　你也太盛情，为了让已经分离几十年的战友们团聚，义无反顾，登高招手。可你又太过分，还像往常那样出手阔绰，万丈豪情？你又要把场面搞大，就像上次战友聚会pk杭州。
　　可这一回代价也太大太大啦？何以这样迫切，偏偏在这丰收在望的大美金秋？

当年的老连长（右二）、老排长（右三）

当年的指导员（右四）和部分新老战友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月圆月缺，何解人愁？

莫要放不下，尽管放心的走。你有忠贞贤能的伴侣，千斤重担落于她，万绪千头。化悲痛为力量，为了你这些年的心血和未了的心愿，唯有迎着困难上，顶着风雨走。就算天塌了下来，她也会毅然挺直腰杆，不皱眉头。

能够告慰你的是，儿子一夜间成熟，里外出入陪着妈妈，天天伴左右，真的长大了。可以预见，要不了多久，英俊的儿子就会跟你一样优秀。

你倾注全部心血打拼的红火事业，不会止步停留。情如兄弟姐妹一般的员工，不会不懂你的心，一如既往鼓足干劲争上游。

不论山高水长路艰险，或是电闪雷鸣惊天吼，曾经的左膀右臂不会旁观袖手。你的亲属和一个个生死至交、铁血盟友必定相助，更有良好营商环境，也有那多来自大江南北的亲密战友！

只是，下一趟回去，该往何处寻你，在家乡若遇别样事由，我欲问计向谁求？

“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韵依依，一声声如泣如诉如悲啼，叹的是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之音最难觅……”。窃以为，在这真假难辨的世界，得一知己足矣。

多少事，眼前过。忆往昔，真情稠。

过去的过去，所有的所有，而今只能浓缩为一句话，深深地镌刻心头：

皖东人杰——徐如意，一个非凡而极富寓意的名字，享誉海内外的一位优秀企业家，我的老乡，我的挚友！

在这沙沙的秋风里，能想到表达这种眷恋情怀的句子有很多，只是不愿意示例列举，最怕触景生情，让你和我，都过于伤感。那就只能自己口占几句，送与你存留：

绵绵细雨送凉秋，

当喜农家已盈收。

夜有诗心追皎月，

晨又拥阳照星斗。

言毕，心情稍稍和缓了些，甚至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其实你没走？这一趟不过又是跨国出差，周旋法国、意大利，雄风浩荡卷欧洲。

你说过，喜欢瑞士军刀，更喜欢西班牙斗牛！

这完全符合你的风格。看来，确实去了那里，合着“一带一路”节奏。

哦那就不用急，总有回转的时候。兄弟之间焉能不见，作陪还是欧阳修。

你看，醉翁已在桥头热切的等，只等蔷薇花开，漫山绿透。

又一个万紫千红的时候，还在你的“湖岸山莊”小坐——鉴赏字画，挥毫泼墨。谈天说地，望湖赏柳。

重温琅琊榜的故事，更有那曲知音袅绕，一起临风把酒！

2010年春节在宣城

（左边三位为徐如意三口子 中间三位为王林全家 右边两位为杭州战友夫妇）

2021年9月14日夜成稿 9月19日午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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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岂 平（本名王林），老兵，公务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宣城市散文家协会顾问。

业余创作。先后在军内外媒体或文学期刊，发表诗歌、小说、散文等约二百万字。

报告文学“石榴满坡”、“兵团之柳”；散文“走过黄土高坡”、“走进格根塔拉”、“心曲，在天路飞扬”、“霓虹、点亮山海间”等，有誉军内外。

诗歌《嫦娥礼赞》曾见于《人民日报》，受到时为“中国绕月探测工程”总指挥栾恩杰的亲笔嘉勉，并被某部“文工团”搬上文艺舞台。

散文《站前怀想》曾获武警部队全国征文二等奖。

小说《赵四小姐的故事》，作为特约稿件，曾见于武警部队文学期刊《橄榄绿》，享誉兵营。
著有综合文集一部，散文集三部，编著谱书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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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江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