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字记录</p> <p class="ql-block"> 将记忆撕开一条长长的口子，自己终于能安静下来回忆一下和父亲最后在医院那四天。</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天是5月16日的上午约10点钟，正在办公室的我，突然手机、座机同时响起，我不知所措的同时接听了座机和手机，座机是客服热线领导打进来的，手机也是客服热线打进来的，她们用非常急促紧张的声音通知我：“无语，快，你爸爸跌倒在马路边上，突然心脏病发作了，快去看看吧！”那一刻我大脑一片空白，抓起书包叫上了司机往院子里跑，同事拉上我就向着电话通知的地址飞奔而去，只知道自己要快，再快些，再快些……</p><p class="ql-block"> 到了事发地点，我急忙下了车，发现脸色如烧纸蜡黄的父亲就坐靠在马路崖子上，身旁有好些人，我跑过去，大家告诉我：“你爸爸刚才骑车跌倒在马路边上了，我们跑过来说给他打120，他就对我们说不同意，必须等着他闺女来，才去医院！”一时急得我喊了一声：“爸，你咋这样啊，为什么不先打120去医院呢，我再去找你也行啊？”他并未说什么，我急忙搀扶着他上车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医院。</p> <p class="ql-block"> 刚进医院大门，父亲便和我说：“你排队挂号，我实在忍不了了！”我忙跑到急诊室找医生说明情况，并未排队挂号，医生直接叫父亲进急救中心进行了抢救，随后便住进了原来我从未听说过医院里的CCU。</p><p class="ql-block"> 我焦急寻问着医生父亲的病情，看着他病痛的样子，心如刀割，当父亲告诉我他心口疼得难受的时候，我猜想着这是得多疼啊，能让一向坚强如山的父亲告之无法忍受，在看着那时钟的指针每秒努力滴答的前行的时候，医生告诉我，并当场开了一张病危通知书递给我，如当头一棒雷击一样，不知所措。</p><p class="ql-block"> 守着父亲吃过午饭后，我拿着那张病危通知书去单位和领导打了招呼，便匆匆忙忙赶回来了。看到我的医生，又立刻紧张的通知我：“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一下，你的父亲是否需要马上搭桥手术？”我问：“成功的概率是多少？”医生答到：“百分之五十吧，也有可能就在手术台上就下不来了！”“我？？？？”紧张惊吓到的大脑在翻腾着医生刚才说的每一个字！只听一旁床上正在抢救中的父亲小声说了句:"我不做，那个没用的，我宁可死也不做……″我说:"你听医生的好不好，听我一回行不行？″说着，我对医生说：“稍等一下我问问我母亲再说！”，希望医生能等我一下，医生非常急迫的问，那你快点吧！我迅速拔通了母亲的电话，可她还在赶来的路上……在我六神无主的这一刻也不过五分钟左右，医生突然又告诉我：“你不用考虑啦！”我问，什么叫不用考虑了，什么意思？医生说：“他已经不需要做了，来不及了啦！”然后对我又回了一句：“你抓紧去通知一下，找人吧！”我愣愣的问：“我叫谁去啊，为啥要去叫人呢？”医生急着说：“你傻愣着干什么，快去叫你父亲的亲戚，准备后事吧！”我突然不清楚自己到底该干嘛去了，看到正在抢救中的父亲疼痛得从床上蹦跳起来，大喊着，天太热了，受不了了，有五六个年轻男医生根本控制不住他的身体，我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大喊着：“爸爸，爸爸，你为什么要这么吓唬我呢？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呀？”突然，我听见耳边父亲用力但又微弱的声音说了一句：“不哭！”然后，他们说:"快！昏过去了，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没有血压了！″一名医生转身对我说：“你们需不需要去ICU？”我说：“能抢救过来让他和我句说话吗？快去呀！”医生说：“可能吧！”我说：“那快点呀！”然后那五六个年轻男医生推着父亲的床快速往外跑，我拼命在后边追着，可是，突然我双脚上的那两只黑色偏带布鞋，两个带开裂，鞋子也从脚上全部掉了下来，我心想，完了，完了，这回肯定是完了，难到连老天爷都在告诉我，不要追，追不上了吗？我迅速捡起靯子，光着两只脚丫，拼命追着那张被往前推着的床，追到了ICU门口，母亲也终于赶来了，我全身不停的打哆嗦丝毫没了力气，倚着ICU的大门一屁股坐在地上，只偶尔隐约听见医生的急救声：“呼吸停了，心跳停了、脉搏停了……心跳恢复了，脉搏有了，呼吸有了……”在这生死边缘反复徘徊反复的挣扎中……我实在无力支撑，躺在门口痛哭不止，有人扶我，有人拉我，有人劝我……可只有我心里知道，这次他可能真的是回不来了，我耳边听不见别人的呼唤，听不见别人的劝阻，听不见想要逃避的一切……</p> <p class="ql-block"> 突然我听见医生说：“缓过来了，你可以进来看看爸爸吧……”我匆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冲进了ICU父亲的床前，当看见他身上嘴里，插满了大大小小管子时，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我很想靠近些，却又不敢靠近，生怕自己不小心碰到他身上的哪一根管子，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我，因为无法说话，只能冲着我伸出了两个大拇指，表示他活过来了胜利的啦！我的心似乎多少得到了些安慰……我当时努力冲着爸爸笑了笑……</p><p class="ql-block"> 有人告诉我这个ICU是分前后两扇大门的，从前门出来就表示可以康复回家了，从后门出来也就通往了太平间的天堂。接下来两天，我每天都战战兢兢的在医院的这ICU门口徘徊、赌咒着父亲的命运，是否能闯过这生死一关。每当医生打开大门的那一瞬间，即便他叫的是其他人的名字，我都一样会瑟瑟发抖的跑过去，似乎在听候着医生为每一个生命的宣判……</p> <p class="ql-block"> 那是第二天的下午，有半个小时探视时间，我和母亲、叔叔换好进病房探视的防护衣服，来到父亲的床前，当叔叔走到他跟前轻声的问候着，父亲表示他挺过来了，一切像是泰若安然的样子，轻轻说了句没事的，</p><p class="ql-block">转身又看到了我来到他身边，然后他抬抬手示意，让我低下头，轻声的开始对我说：“我有两个黑色的皮包，在咱家的棕色的柜里皮包里有几张银行卡，密码是……”我突然被他这一举动惊呆了，因为活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心甘情愿的把密码告诉过谁，当然以前连我也不告诉，这突然的变化，让我心里一下慌得害怕到极限，我未等他说出口就大声喊到：“爸爸，你今天这是怎么啦，怎么光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知道吗，现在在这里住一天每天都多少钱啊，你得把病治好，出来以后，记得把住院费还我再告诉我你那些卡的密码吧，知道吗？你还需要每天还月月还钱，必须还清我……”他看我激动的样子说：“好，好，我答定你，等我病好了出院，每个月都会慢慢的还你……”，欲言又止的他，也就没再说些什么…….</p><p class="ql-block"> 第三天，我已记不清自己多少次在ICU监护室门口晕沉的等候着医生的召唤，内心一直在祈求着老天爷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一次父亲从前门出来我们一起回家的机会，给我一次哪怕是在家里我能亲自照顾他一次的机会也好，可是偏偏那个晚上医生给了我一个在家属签字放弃治疗的机会，他们告诉我已经没有再继续抢救的必要了，让我认命签个字吧，免得父亲再受治疗的痛苦，当我看完那个通知书，医生让我签字的时候，我的手哆哆嗦嗦，确始终无法在那里签下自己的名字，最后我倔强的把笔狠狠得扔到了地上，离开了，因为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父亲就此就结束了这短暂的一生……</p> <p class="ql-block"> 第四天，上午医生出来告诉我，你父亲想喝粥啦，你快去买些吧，我非常兴奋的去买了两袋小米粥回来，一袋让医生送给父亲，一袋准备留给自己用。当我拿着那袋小米粥刚刚坐下来，尝了一口的时候，医生又跑出来告诉我：“你的小米粥还有没有，你爸爸不够喝啊？”我非常高兴的说：“有，我这刚刚喝了一口，快给你送给他吧！”我感觉着，可能是父亲的病有好转了吧，要不怎么会想吃饭了呢？万万没想到的，这也是今生我与父亲同喝过的最后一袋小米粥，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回光反照吧……</p><p class="ql-block"> 下午三四点钟吧，医生突然出来叫着我们家属的名字，又一次和我们商量让我在放弃治疗的通知单上签字，母亲和婶子小声对我说：“医生说再这样坚持下去，也是没用的，你就签了字吧！”我脑子瞬间空白，耳边听不清熙熙攘攘来往的那些人的声音，只有婶子、妈妈、医生说话嗡嗡的声音，我再次哆嗦着拿起了笔，我在想：“这一次恐怕真得签字啦，爸爸我算不算对不起你呢？”我拿着笔颤抖着准备在家属签字处，写上自己的名字，可是，我发现，我的手始终不停的颤颤巍巍的在那张纸上就是停不下来，而且越发抖动的厉害……最后，我还是未能落得下笔，泪流满面的看着医生问：“难到就这样了吗？”他非常为难的向我点了点头，我回了句：“妈妈，你签吧，我签不下呀……”然后，我就走开了。</p><p class="ql-block"> 又到看病人的时间了，我和家人穿好隔离防护服轻轻的来到了父亲的病床前，当我们再次看到父亲的时候，他的双手和双脚是全部用绳子被绑在病床上的，因为听医生说，给他同时打四支杜冷丁都不管用，他还是会疼得从床上跳起来，所以只好有了这个方法，他的嘴里鼻腔里已经插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医疗设备的管子……我叔走近凑到父亲耳边叫了叫他，可是他眼睛一直闭着像睡着的样子，没有任何反应，后来我走过来，轻轻的在他的耳边叫了声：“爸爸，我来了！”这回，只见他的眼睛缓缓的睁开了一半，那当时状态，我终身难忘，突然顺着他的半睁半闭的两只眼睛留下了两行泪水，他就那样满眼泪水直勾勾的看着我……我实在无法表达当时的心情，只是强忍住当时的情绪咬牙不哭，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慌恐中一时胡言乱语说到：“爸爸，你看你的抬头纹都开了，年轻了呢？”我叔在一旁着急了，直接推了我一下说：“你快别瞎说啦！”我才反应过来，对啊，听说人在去逝前皱纹会开，我怎么胡说八道了呢？我一下，握住了父亲冰冷的手定了定神儿继续说着：“爸爸，我告诉你，你这一回可得一定要听我的，今天晚上你熬过去，明天早上，我们就办出院，不在这里了，我带你回家住几天，这里可能你住着太不习惯了吧……”然后，他听到了我的话应该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流着眼泪的那双无奈的眼睛又轻轻的闭上啦……</p> <p class="ql-block"> 这一夜我又没有合眼，多少次看到医生打开ICU大门时，我马上跑过了来发现，原来叫的不是我，在精神恍惚中渡过了一宿，早晨约四五点左右家里的亲戚全来了，我还说快点给我再多找些钱来，我要找医生好好聊聊，当我抱着满书包的钱跪在医生面前说，我求求你们，帮我救救我的爸爸，我这钱全都给你们啦，医生摇摇头说“没用的，拿回去吧，已经不需要了，来不及啦……”</p><p class="ql-block"> 那等待死亡宣判最可怕的时间终于到来了，医生出来通知到我们：“你的父亲于，7：20分去逝啦，一会你们去后门口接到太平间吧…………”我实在无法接受现实，这最后一次父亲居然还是真的听了我的话，坚持到了早晨，可是他却再也没能等到我可以把他接回家去……我跑到医院的后院里，放声大哭，我说：“老天啊，这钱在生命面前一点用都没有啊，哪怕你能再赏我几天，能让我把他带回家去也好……可是，就偏偏天不能随人愿呢……”父亲的一生也永远就定格在了5月20日清晨7:20分……</p> <p class="ql-block"> 记得回到家里第二天早晨，帮父亲准备着葬礼，我无力的守在他的灵柩旁，已无暇顾及来看我的人和需要处理的事情了，当主持人叫大家行礼的时候，我单位的那些同事们自发的居然来了一二百人，同时站在我对面，对着灵柩行礼时，我在灵棚内看着大家放声大哭，几次昏迷过去，其实并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可是我又能说什么呢？</p><p class="ql-block"> 在火葬场瞻仰遗容最后的时刻，我说什么也迈不出那最后离开的那个门口，也听不见别人是怎么劝慰我的声音了，几个同事拉着我出门，我却真的无法走出那个此生与我父亲绝别的门槛，我死死的抱着他的床，最后不知道是几个同事硬是把我抬出了那道门，只感觉那一刻身如松泥，一下瘫软着躺在了地上，我冲着同事们大喊发火：“你们干嘛，你们知道我这辈子就再也看不见他了吗，你们知不知道一会儿火化他得有多疼吗？你们懂不懂啊！！！”同事们被我语无论次的话语整得全糊涂了，还有那个一起和我工作的快退休的大叔哭着对我说：“你以后有啥困难找我行吗，我管你好吗？”我说：“你能管吗？你不是我爸爸呀，谁能管我呀？”呵呵，现在想起来，这也许就是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无依无靠的那种感觉，可能是疯了吧。</p> <p class="ql-block"> 好啦，不说啦，这些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才能慢慢的写出来，虽然写的不好，虽然也有很多错别字，凑和着记录一下经过吧，以备我老了想不起来喽啊，其实父亲的去逝，就相当于我心中的山倒了，当自己抗过了那所有的一切，走过了所有漆黑的夜路时，最后发现，自己已经活成了那座山！</p> <p class="ql-block">《父老乡亲》是爸爸生前，喜欢的一首歌，因为是山东老乡唱的，就放给他听听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