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工记

嵋山书院

　　枣儿半身红的时侯也是庄稼人繁忙的季节。

因为马上要过八月十五了，除了地里的绿豆、缸豆、要往回收，还要准备八月十五的吃喝。宰头羊、打月饼、买点时鲜水果。在这个时段，阳光用暴晒贪婪地亲吻着即将分娩的豆角，豆角儿有点拢不住了，啪啪叭叭把自已的孩子们抖落在地里。葵花这种植物是画家的最爱表现的素材，也是农民们最喜欢经营的品种。种植方便，锄搂不费力，赶对年份也能卖个好价钱。人们喜欢枣树地里套种葵花，两者之间互不干涉。今年的葵花花盘大，籽饱满，庄户人家把宝押在葵花身上了，踮着脚尖在瞭望，压着手指在掐算。盼不得有雨，又祈祷着日晒。最让人闹心的是这些圪狸，爬在花盘上把籽用两只小手塞进嘴里，也塞进腮帮里。天旱雨涝谁也奈何不了。对于圪狸这种精灵还是有办法的: 预先在地里捅尺数深的窟窿，再蹑着脚偷偷摸到地里，花盘上们圪狸们正吃的欢，用劲大喝一声，吓得圪狸们从盘上倏溜下来钻进地上捅好的洞洞里，屁股和尾巴露在外，任人像抠地瓜一样活拿。

浪口镇的白书记就是这个活拿圪狸技术的发明者和推广者。立秋之后，乡村振兴在全县搞的风生水起，白书记奔波在各村之间，忙的不亦乐乎。群众打来电话说，安乐村正在修建的墙出现了偷工减料现象。听见汇报和他的司机风风火火赶过来了。安乐村建在山顶上，车上不去，白书记和司机步跑着往山上赶。白书记喘着气对司机说: 野圪狸能治，我不信人圪狸难顽！偷工减料，就是变相的贪污！

　　沿路这些沙岩板材是当地特有的建筑材料，当年村里的人把这些沙岩取回来铺院，或在窑上做个雨搭，近年来由于新型材料的波及这些本地特有的材料也被冷落。不过是近来县里开了一次会，在乡村振兴建设中要尽量使用当地建筑材料，保持地域特色。右边的铁锅是村里秋天枣子收下来煮枣用的，也没卖废铁。陕西佳县赤牛坬的支书说的好:世界上没有没用的东西，只是放错了地方！

一道用红砖筑就的墙是经过镇里深思熟虑的惠民工程，防止水土流失和加宽路面。原来县里城建局设计员图低上标注用三七墙，这个很快被白书记他们在会议上否决了，通体用七O墙，每增高一米五要有墙向里延伸。这样的好处是坚固，防止滑坡。书生没社会实践经验，坐在办公室里纸上谈兵。学识仅仅是一部分，生产劳动中的本领才是真学问。有能力的领导干部那个不是从基层做起！群众打来电话反映包工头没有做内压墙，准备偷工了事，这就是现场。

尽管立秋，司机小伙热的掀起肚子，刚才的上山小跑小伙子已经是汗涔涔了，墙上这棵三丛柳儿是一种药，也是上好的盆景材料，当初修墙的时候大家要刨还是白书记提议留在墙里。这种树在黄土高原很少见，成材也慢，谁家有病人高烧腿不了，大老远来采药。

　　做挡墙上面的人家沙岩饰面，墙头外整齐地码放着枣树枝，这是雪闭山门之后一年的柴火，院中的桃杏树果实早已下架，用黄河鹅卵石彻成的墙别具风格。

　　对于墙路没做向里延伸墙的做法，白书记叫工头，工头不在，工人们只顾干活，白书记叫工人们停工，并打发司机下沟叫工头去了！

　　承包做护坡的工头住在下面这个院子里，蓝彩钢皮下养着一大群山羊。对面山梁上有工头家的苹果树，赶老秋苹果能下几蒌子。年轻人都到外面打工了，村里基本是五十岁以上的人。老下个人连八个人都凑不起抬。砍下根木头，扶起数见的几个人，这就是根本不用担心木头会丢失，破案仅凭力气就可以断定是谁扛走的。工头在自家院子里为羊添草，自从封山禁牧以来，羊也不让上山了，据说逮住就罚款。羊本来是山上跑的，现在禁闭在家里，活动范围小了，肉没山上跑的羊肉好吃。这是上了年纪吃过以前羊肉的人一致认同。村子里圈养羊的都给羊吃点尿素，说长瞟快，但剥下来的皮子内皮是黄的。这种肉村里人不吃，都卖到城里，变钱买城里吃饲料的猪肉，城里的饲料猪肉也没以前的香，以前的猪肉熬在锅里，邻居在自家炕上就闻到一股香气。熬好的肉夹一筷子吃，肉片儿往嘴唇上粘，吃到嘴里香塌脑瓜盖。现在这猪肉什么味也没有，就像猪油炒的些葫芦片。饲料中添加的激素，激的猪三四个月就出栏，激素肉吃的几岁的女孩就开始发育。听说这是一种互害摸式，工头他们不知道什么互害不互害，反正自已不害自己就得了。别人要害咱那是另一回事，咸吃萝卜淡操心。电影明星专门有营养师，活的活的嘎崩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叫你明天下灶，等不的今天晚上。

工头也是村里的人尖儿，弟兄五六个，年轻时学过点拳功。每天早上要去黄河滩上的枣树坪上练一回少林拳，打的呼呼生风，见有人来，专拣黄河边上的扁石头，垒起来大喝一声一劈两半，然后斜瞟着眼晴观察着过路者的反映。这样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有武功，谁也不敢惹。据说有回在县城二宿舍门口卖西瓜有几个混混白吃了他的瓜。还要拿上走，他一口气打倒六七个，这伙人吓的磕头如倒蒜，包赔了损失不用说又在聚仙阁请他好吃大喝，还结拜为兄弟。这事传回村里，村人更不敢惹他，这道挡墙正好修在他家脑畔上。

　　忙蹭了好久工头才来了，白书记对工头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并要他尽快拆墙重做，否则结不了帐。工头来的时侯还拿的一食品袋炒黄豆，准备犒劳自已的几个工人，工头从来不抽烟，和人接洽给人抓两把黄豆，牙口好还吃几颗，不好的干脆拒绝了，对于拒绝的人工头认为不够朋友，不接地气，甚至他当场说出他的经典台词:《大决战》电影中那位首长不也是吃黄豆？逗逗开心么。今天遇上了白书记这种铁面无私的干部，不但把他掏出的黄豆拦回去，还强令众人拆除。自己空有一身本事也使不出来，力大扭不过理。他想用乡下人那种粗暴式的处事风格发起反驳，话到嘴边又咽下去，那几年也揽过做墙，监工在的时侯一块石头跟一锹泥，监工走了就让小工把整车石头倒进地基，上面赶紧苫几锹泥了事。这样的好处是大大加快了工程进度和节约了成本。他握紧了两只手，他听见手的关节在响，那是战前号角，汗水从手心沁出来但没有出手，他知道出手不但不能收拾局面，赔了钱不用说，还的过临县监狱所坐几天，坐上一段时间回来枣儿也风落了，葵花也让圪狸吃完了，家里的羊也饿死了，况且扫黑除恶正在风头上，听说他城里那几个混混朋友都被抓了。对当前的政策工头是心知肚明的。权衡利弊他选择了妥协，脸上强装出一副笑容。真是煤窑里柱拐杖——真倒霉。

工头手里拿着抄熟的黄豆，呆呆地望着大家在拆除墙，如果按工算计，四个小工两个大工这样一返工至少损失几千元。整体下来自已能挣个小工工资就算不错了。工头有点懊悔。谁把信息捅出去的？早知要尿床，谁铺羊毛毡。出来社会上混，迟早要还的。何况人家白书记也说的在理，护墙是给你们村筑的。福也是你们的，祸也是你们的。真有个塌陷，压住的是你们村的人，我老白又没在村里扎了根！

白书记和司机一直守侯把墙拆了，才准备到下二个点，这两个点也是个属于浪口镇管辖的范围，一个村子是文化石从山里拉回来了，具体怎样安放才更有文化味，想听听他的意见；另一个村子村民们在大队已经等候多时，听他讲枣树的改良和圪狸的治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