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前两天父亲因为白内障手术入院，虽说是小手术，内心却也不免牵挂不已，于是休息半天跑医院探望。因为要等核酸检测报告，等我到医院父亲已回病房。父亲看起来气色不错的躺在床上，我问他手术时不痛吧？父亲回不痛，随即呵呵笑着说：刚开始我心里还有点害怕呢！……面对手术，无论是谁都会害怕的，何况是一位老父亲呢？我说没事的，小手术哇！他说：嗯，医生说手术很顺利的，没事了。然后父亲躺着，我坐着，父亲关心地问了我两个儿子的一些事情，期间他又接了好几个电话，打了好几个电话，都在讨论工地上的一些事情。父亲很操劳，73岁了，还每天早出晚归，背也驼了，一双手粗糙的不得了。父亲偶尔也会问我单位工作上的事，我会简单的和他说一些，73岁的老父亲似乎也听不太明白，但每次他总会在最后对我说：活多做点没事的，我们吃亏点没事的，吃亏是福。我总是会答应他，好，我知道的。</p><p class="ql-block">父亲问我今天休息吗？我说下午要回单位开会。他说那和你哥一起去下面吃了午饭再走吧！我说不用不用，才十点半还早呢，刚才吃了一个月饼我胃难受，一点不饿，等会儿回去吃。他说我肚子饿了，你们现在去吃，帮我带碗拉面上来。我觉得父亲是为了让我们吃午饭才故意说自己肚子饿的。我说真不饿，我等会儿吃。父亲还是让哥下去买午饭了。哥回来时给我带了一碗小米粥和肉饼，他说你胃难受喝点粥，养胃。我哥就是这样，心思比我细腻，很会照顾人。我都40岁了，他还会给我买鞋子穿。我爱吃粥和饼，于是在父亲的病房里我吃了一顿饱饱的午饭。</p><p class="ql-block">父亲也心满意足的吃着拉面。吃完饭父亲说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我这里又没事。内心想再留下陪他一会儿，但感觉和父亲却并没有太多能聊的话题。子女长大了，和父母就这样慢慢地渐行渐远了吧？我爱他，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路上收音机的节目里在聊一个话题：你记忆中最让你感动的父母对你说的话或者做过的事是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就蹦出了一个我读初一时的画面。父母都是农民，其实他们并不太懂怎么去用语言表达对孩子的爱。但父亲总会用行动来告诉我，他非常爱我。</p><p class="ql-block">那年我读初一，表面看起来我是个听话的孩子，但其实我很叛逆。那次和我哥因为什么事情而吵了起来，具体的我忘了，肯定是芝麻小事了。然后我妈把我狠狠的骂了一顿，我生气的把正在吃饭的碗都砸了。这下我妈更火了，又狠狠的批我。于是我撂下狠话，我要离开这个家，离开你们！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外面下着滂沱大雨，我没有拿伞，决然的冲出了家门……我哥一直在拦我，可拦不住。我就这样跑了出去，在村口时我哥拿着伞追上来对我说，妹妹，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跟我回去吧？是的，我哥一直都叫我妹妹，现在也是。我说不要你管我！继续朝前走。已经走出村口一段路时，我听见父亲在后面喊我，当时他不在家，应该是外面刚回来。我回头看见他骑着自行车，就是那种黑色的很大的自行车，一手撑着伞。他大喊让我停下！我没理他。但其实心里是害怕的，真的要往哪里走呢？我心里甚至已经盘算好了如果真的一直没有人追上来，我就先去一个同学家。有个同学和我比较要好，她家就住在前面的村子里，我先去她家避一下再说吧！父亲一直在喊我，我没有再回头。他追上我时竟然把自行车就直接给扔在了地上。我不知道他是太着急还是太生气？但那时我心里是得意的，看吧，你们还是要求我回去的吧？后来想来自己真的幼稚至极！愚蠢至极！</p><p class="ql-block">父亲走到我身边立刻就把伞给我撑着，自己淋着雨。他问我这是在干什么？我说我不想住家里了，我要走。他说你和你哥吵架我知道了，我已经骂过你哥了，你和我回去。这点我相信的，我爸从小就极其宠溺我，都说农村里的父母重男轻女，可我爸不是，我和我哥吵架，他从来都是帮我的，总是骂我哥。我仍倔强的说不用了，我不回去，你自己回去吧！我爸这下气炸了，他好声好气的冒着大雨来求我回家，我还这态度！他生气吼我：你要去哪里？你能去哪里？我说我不要你管啊！他大声的问：你到底回不回去？我咬着牙说就不回去！然后接下来发生的那一幕，我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了。我爸把伞一扔，一把抓着我把我扔下了旁边的小河里。因为一直下雨的关系小河里的水面还是很满的。刚开始河水只在我腰部，因为父亲抓着我没有全部放手。然后他厉声问我：你回不回去？我倔强的说就不回去！其实心里有点害怕了，因为我不会游泳啊，不会闭气啊！父亲又把我松开了一点，于是河水已经漫到了我的脖子。此刻，对于一个12岁的孩子，死亡的恐惧已经无可阻挡的笼罩了我。当父亲再一次问我回不回去时，没等他说完，我立刻就哭喊着说：我回去，我回去的！</p><p class="ql-block">于是父亲将浑身湿透的我拉上了岸。我一直在哭，父亲轻声说我们骑车回去吧？我哭着说不要。于是父亲一手推着车，一手给我撑着伞，我们父女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了家。到家后我以为母亲和我哥会奚落取笑我几句，然而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他们小心的看着我，母亲给我拿来了干净的衣服让我赶紧换上……我写到这里时竟忍不住的留下了眼泪，是的，此刻我已泪流满面。</p><p class="ql-block">只有为人父母了，才知道当一个人把爱用其他极端的方式来表达是对自己一种怎样的折磨！爸爸，真的好对不起，年少无知的我给您添了多少麻烦？是否每一个孩子的成长都是以折磨父母为代价？</p><p class="ql-block">感谢父亲，您无言的父爱，让我坚强，让我成长。</p><p class="ql-block"> 2021年9月18日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