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的故事

合肥段

2021年9月18日，星期六，这是个平常的日子，但对中国人来说并不是个普通的日子。

清晨，地铁3号线。7点钟，往常这个时候地铁乘客不多，但今天不一样，车廂座无虚席。原来，今天社会正常上班，把休息日调换到几天后的中秋节。

自2020年初至今，新冠肺炎疫情就没有断根，近几个月更是此起彼伏，按下葫芦浮起瓢。原预定下月初在宁波举办的西电同学会也不得不取消。我原本是个爱旅游的人，今年竟没出过一次远门，到老李的菜地来摘菜就成了为数不多的户外活动之一。

老李家住一楼。楼南边的花园，虽谈不上姹紫嫣红，却也生机勃勃。右边是日益茂盛的竹林。向左，有荷、月季，甚至还植有金桔和无花果。南边是硕果累累的几棵花椒树，上周刚来摘过花椒，目视足够我家用一年的。东边，则是躲过一轮又一轮媷嫩芽终于变成一树绿荫的香椿。

老李为我准备了早餐，那是我爱吃的烧饼和油条。而他们自己的早饭则是馒头配南瓜汤，南瓜是老李种的。

老李种菜的历史有十几年了，菜地就在小区西边的铁路专线旁。这里原来是一片堆满瓦砾的荒草地，被以老李为首的几个小区居民辛勤开垦为菜地。菜地里的丰硕成果引起一些人嫉妒，招来一些部门的真真假假断断续续轻轻重重的打压。一场猫捉老鼠的戏码已搞了几年，但这块菜地仍旧顽强地生存着。

黄瓜刚刚过气，辣椒茄子南瓜丝瓜毛豆山芋陆续进入收获期。绿油油的小青菜油嫩可爱，令人不忍下手媷它。黄秋葵虽在丰产期，但因为天旱缺水，长势并不好。

我和老李几乎是同时喜爱上种莱。我开垦菜地的艰辛一点不逊于老李，而成就的硕果却高于老李。我一度拥有的菜地多达半亩地，这在都市中也是奇迹。前几年，我的菜地（其实是我居住的小区边城中村农民的抛荒地）被政府收回，并被打造成游园。

山芋即将进入块茎膨大期，我们试掘了一棵，长势还可以。如果持续天旱缺水，它后续长势难言乐观。

我们照例满载而归，老李一直把我们送到地铁站。

我和老李的友谊始于1962年，那一年他叫小李，我们一起进入合肥七中，开始三年的同学生活。

小李同学墩实健壮，热爱劳动，是各种劳动的带头人。在中学，热爱劳动是一个同学很大的优点，小李仅凭这一优点就赢得杜秀云老师青睐。小李的劳动委员实至名归，但也有老师偏爱的成份加持。

校园欺凌虽是一个时新话题，其实它一直存在。我们当时身材瘦小的同学就是受欺凌的对象，这种经历带给人的伤害是很难忘记的。小李从不持强凌弱，反而时而岀来打抱不平。这也是我喜欢他的重要原因。

我们常说少年时的友谊是纯洁的真诚的。我要说，这种友谊是自然而然成长的，是人和人之间共同的品行兴趣和道德取向铸就的。这种少年时的友谊并不随时光流逝而改变，就象窖藏的美酒时间越久越淳。

1965年，我们从合肥七中毕业，我进入合肥矿机厂工作，而小李则进入合肥锻压机床厂工作。我们都和那个年代的一个重大事件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失之交臂。很难评价这件事对我们人生的影响，但对于那时家庭困难的两个少年来说无疑是重大利好。

小李从小跟随爷爷奶奶在合肥生活。他们家住原关闭的省委钢厂厂区边上的几间破旧平房里。小李是个能干的人，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在帮爷爷奶奶修缮和扩建房子，不断扩大院落范围。那片荒杂草丛生布满炉渣的地块归属不清，适当地巩固和扩大根据地足显小李的远见。

我常去锻压厂看他。小李分在锻压车间，司掌蒸汽锻压机。随看锻锤上上下下地打击通红的锻件，脚下的土地和地上的厂房似乎也在上下震荡，惊心动魄。这份工作又脏又累，在机械厂是份最辛苦的差事，一般人还真干不了。好在这个工种补贴多福利好，哎，穷人家的孩子真能吃苦耐劳啊。

不能不说小李还是聪明灵活的，不久他放弃了这份高收入工作，调到林业厅运输队，他更喜欢与汽车为伴，干自己喜爱的事。

小李以及他的妻子菊在那块根据地为他的爷爷奶奶养老送终，并继承了这份当时看似菲薄而后来升值巨大的遗产。

菊也是个善良聪明的人。她毕业于芜湖电校，爱好文学和園艺。李家的建设和壮大有菊一大份功劳。老李的儿子从部队回来，为李家养育一男一女。

老李和菊也是一对充满爱心的夫妻。他们把菊的外甥女从乡下带到合肥的家里，培养她长大和立业成家，成为一个事业有成的公务员。菊谈到孝顺胜于儿子的外甥女，幸福之情溢于言表。老李现在的生活是充实和幸福的。

自2015年开始，我们西电的同学每年都举行一次同学聚会，至今已在西安、合肥、大连、桂林、贵阳和南通举办了六次。老李虽然不是我的大学同学，但他作为我少年时代的朋友多次和我一起参会。我的同学都很喜欢他，不仅因为他的憨厚和真诚，还因为他逗人的谈笑和豪爽的酒风。

时光象飞驰的列车，把我们经历的人和事象窗外的景物一样，无情地抛弃在它的身后。但有一样它是带不走的，那就是真挚的少年时代的友谊，就象我和老李。

2021年9月18日于合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