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西藏之22：夜宿昆仑山口

朱古力

这是我九点多钟拍下的最后一张车窗外的昆仑山。几个小时里，这样的昆仑雪山就一直陪伴着我们，从夕阳西下到黄昏晚霞再到深夜。

绝望的旅途中，突然远远望见了路边的灯光，心中狂喜！走近看是一个加油站，失落中发现再往前还有一个小饭馆儿。无论如何坚决不走了，这里就是我们今夜的归宿！

快11点钟停下车，走进热气腾腾的小饭馆儿，饭馆儿里只有砂锅丸子和砂锅豆腐，别无选择。等砂锅的时候，我让老公稍稍歇会儿，自己跟老板去看住处。出了饭馆儿后门，是黑漆漆的一片，老板照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把我带到一排简易板房前，板房没有锁，他随手推开一间说，“100一间”。

　　小小的板房里勉强挤了两块又窄又短、吱吱作响的木板作简易床，地上摆着一个痰盂作便盆儿。我心里一阵发紧，住在这儿也太恐怖了，条件差没什么，关键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周围除了望不到边儿的黑什么也没有。我说“我想住楼里”，他奇怪地盯着我，“楼里？”我指指饭馆，“就住这里边不行吗？”我这才发现饭馆其实只是一座平房。

　　　重新回到饭馆儿里，我终于看清这里只有一个大厅，进门的吧台算是把后厨和大堂作了简单分隔，后厨的角落里又隔出一个小房间。他带着我推开房门，满屋的上下床上全躺着人。他越过缭绕的烟雾指指最里边儿说，“那边还有两张空床，你们要是愿意，可以挤在这儿，这儿暖和”。可我的心却更凉了，这一屋子十几个壮汉，估计大部分是翻不过山的大车司机。我还是宁肯住简易板房吧。

　饭馆儿里又来了一群人，一个人一进门儿就骂，“我这辈子要是再买宝马，我就不是人！”聊天儿中得知他们开了三辆车、一个小车队，刚走了2800公里，小宝马就在这附近第四次爆胎了。我倒是非常高兴他们的到来，想着他们今晚肯定走不了，终于可以有人一起住在板房里做个伴儿了，没想到他们坚决不住，“这鬼地方，就是开到明儿早上也得往格尔木赶。”哎，我们的希望落空啦。

　　不一会儿又来了一对父子，爸爸领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儿，两个人一脸黑红，风尘仆仆。这是一个小升初的男孩儿，被老爸抓紧这个空闲的暑假来“磨练磨练意志”。小男孩儿真不错，跟着老爸从西安一路攀爬骑行到这山口。他们肯定是走不了了，但也不愿意住又黑又冷的板房，被老板塞进了那一堆大车司机里。看来今晚的板房里只有我们俩了。

　　吃完饭，我们到车里拿睡袋，行李基本用不到不用拿。不管我怎么描述板房条件的恶劣，没有亲眼看见的老公一直说，“给你用睡袋吧，我好凑合”，坚持只拿一个睡袋。我知道他是想尽量省点儿劲儿，毕竟在海拔近5000米的高山上，打开和收起睡袋也是很需要力气的，何况是在开了一整天车的深夜。可是到房间后，他就后悔了，他还是低估了房间的艰苦程度——床上的铺盖都没有了颜色，感觉穿着鞋都不愿意往上踩。他马上转身回车里，把另一个睡袋也拿过来打开了。我们俩就这样穿着羽绒服钻进了羽绒睡袋，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