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上班的路上,我总会随着蜿蜒的莲花河的高高的河堤一路逶迤,在莲花河与两广路的交叉口有两株高大的国槐,她们肩并肩地耸立在河边,骄傲而挺拔。风和日丽的日子,我常常站在树下伫立。流淌了几千年的莲花河,是金中都内城的一条重要水系。凝视着不远处的会城门桥,时光流逝,沧海桑田,她们不言不语。面对静静流逝不息的莲花河水,我就会陷入一种冥想。北望是会城门桥,是辽中都在古代建都北京的一个重要的城门,那个繁华的都城淹没在时光里,唯独留下一个名叫“会城门”的桥,我遥想当年不远处的辽代大都的繁华——落寞轮回。西望,则是不远处的莲花池公园,古称西湖、太湖、南河泊。古时为燕都蓟城西门的一处湖泊和城市水源,是金中都位置的重要标志物。辽代时的莲花池周边遍植的是国槐,紫红色的国槐花,绽放在春天里,显映在蓝天下,那色彩的对比有多强烈,我悠悠的乡愁就有多浓烈。</p><p class="ql-block"> 我喜欢国槐,她挺拔、高大,是个子不高的我的理想,我也想做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尽管妻子常常笑我长得没有十八拳高,但一向内心强大且自信满怀的我,总是为“浓缩就是精华”的而沾沾自喜。我喜欢白色的国槐花,每到春天来临的时候,白色的国槐花,绽放在枝杈上,白的像悠悠白云,那是游子的心在春风里荡漾,白得像洁白如絮的棉花,温暖了多少游子的漂泊不宁的心,让喧闹不已的心也能很快地安静下来。我更喜欢紫色的槐花,她有时红得像朝霞,一片浓密向上、朝气蓬勃的样子;有时她红得像晚霞,一付老成持重的厚实,沉稳如磐。紫得浓烈,紫得热闹,紫得生机盎然。</p><p class="ql-block"> 每年春天槐花绽放的季节,我总是徘徊在河边,凶猛的镇水兽张着大口大口地吞噬着湍急的但并不丰沛的河水,有急行的人儿行色匆匆,也有正在锻炼的悠闲的人们,更有婴孩在戏耍。因为她紧紧依偎着宣武区人口公园。</p><p class="ql-block"> 秋天来了,金黄槐叶,筛出的阳光更加温和,风一阵紧似一阵,枯黄的槐叶终于纷纷落下,既有不舍,有奔向寒冬的无畏,更有奔向春天的从容与新生。</p><p class="ql-block"> 当深秋的晚风,吹落最后一片枝叶,高大的国槐露出了本色。国槐迎来了她的冬天。冬天的国槐就是一副变色的水墨画。峥嵘盘旋的树皮,蓬蓬勃勃的虬枝,一副干劲有力的粗犷,坚定地伸向深空。如果在晴天里,黑色的枝条,迎着金色的阳光,温暖的样子,既粗犷又遒劲。如果是阴天,灰色的天空是画的底色,白色的薄雾是画的点缀,黑色的虬枝则是画的主题。有人会说,冬天多萧条啊!可是,我不这样认为。这幅构图极简的水墨画,没有浓墨重彩的渲染,没有色彩斑斓的点缀,也没有高超别致的技法,有的只是疏密有致的构图,轻描又淡写,只有黑、白、灰三色。曲折的线条是她的肌肉,大片的留白则是她深情。这副极其清淡的水墨画传承着国人向上、坚强、不屈的灵魂。即使是深冬,你都能想像得,她绿色的生机,槐花的清香都会掩映在墨色的虬枝里,似乎正从这画面中沁出来。</p><p class="ql-block"> 站在槐树下,我想起航天院里的槐树。她们一律是高大的、挺拔的。她们都有着百年的沧桑,得几个人才能合抱过来。她们的高大、挺拔见证了这片皇家苑囿的存在,见证了新中国航天伟业的波澜壮阔。一待春天来临,高大的国槐象忠诚的哨兵,肃立在航天院里,忠诚地履行着职责使命。我庆幸我曾为这片热土服务过。一进入五月,航天主题公园里百花争艳,小桥流水,曲径通幽,高大的钱学森铜像深情地注视着这块土地,先如米粒的花蕾低垂着,远远的槐花的香气却能渗入你的鼻孔,流进你的血液里,那黯然的幽香,若有若无,缥缥缈缈。白色的槐花绽放,他们总是成群结队,肆意汪洋。而莲花河边的两株国槐,则显得独立而顽强。他们总是默默地站立在河边,注视着这条穿越金中都的莲花河,虽然这繁华落寞的金中都已经谢幕,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之中。但他们始终不失这帝都的风采,雍容而又华贵。他们俯视着周边河流、楼群,乃至远处的燕山。可这些都不是我的国槐。</p> <p class="ql-block">我的国槐在故乡,在一个远离扬州市区的乡村,他们活在我的记忆里,立在我的心海里。</p><p class="ql-block"> 故乡的国槐,庸俗而平凡,来到了帝都,参观了恭王府,我才知道,家门有国槐,不当官人也发财的。这是国人的臆想,是对美好生活的祝愿。故乡的国槐,总是独立的,一个村子里总有那么几棵,零星地分布在村子的不同角落。故乡的生产队粮仓山墙,就有一棵高大的国槐,奶奶在世时常说,有了这棵国槐才有了这个村子。这棵国槐不知道有多少年了,高大得不得了。那是我们儿童乃至少年时期快乐之源。我们常常攀上高大的国槐树在树杈间纳凉,也掏鸟窝。一攀上“Y”字树杈中间,灰喜鹊就会在我的头顶盘旋,叽叽喳喳地叫着,是我的顽皮打扰了好的宁静。村子里开会、分发粮食、安排农业生产,村民或站着、或坐着,三五成群,两个一伙地围着。围绕着这棵大槐树,一代又一代传承着村子的悲欢离合。真是大树无言,河水无语。</p><p class="ql-block"> 我徜徉在大槐树下,听着这个流逝了几千年的潺潺溪水,溪还是那溪,溪边的花草树木乃至人流,都已沧海桑田,变幻无数,物是人非。虽然时光荏苒,世事更迭,却顽强地、执拗地存在着。熏染着这里的人和物。看着白色的、紫色的槐花,绿色的叶子以及周边的高楼大厦,内心的浮躁立即退去。思考的细胞如沸腾的开水,在意识的大脑里跳跃,回忆若潮水涌来,故乡的人,故乡的事,象电影般在脑海里,清晰地涌来又快速去隐忍淡去,我惊叹时光车轮的快速转换,又惊叹记忆不老。这几十年来的风雨浸淫,对我竟无多的改变,依然是那淡淡的乡愁。乡愁是一束束散发着清香的槐花;乡愁是一条条沽沽不息的溪水;乡愁是站在心里的根深叶茂的国槐。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