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葫芦屯儿的故事(1)

张树宽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压葫芦屯儿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1</p><p class="ql-block"> 一百多年前,压葫芦屯儿这嘎达没有压葫芦更没有压葫芦屯儿,只有一片甩手无边的青青草原、一座不是太高的山岗和一泓澄碧的湖水。</p> <p class="ql-block">  大清慈禧太后归政光绪皇帝,退隐颐和园的时候,一个春未夏初的后晌儿,背包罗伞的山东汉子王德林,闯关东走进了这片绿毛毯似的草地,来到了湖边。</p><p class="ql-block"> 王德林又饥又渴。他卸下行囊,急不可待的掬起一捧湖水,滋溜滋溜的吮吸起来。几捧清冽的湖水下肚,湮灭了他喉咙中的火焰,也使他干瘪的肠肚开始充盈起来,他顿觉神清气爽。"甜,这水真甜!"他吧嗒吧嗒嘴,不禁闭上眼睛,细细的品味起来。</p><p class="ql-block"> 突然,芦苇丛中的一条大鲶鱼跃出水面,扑楞一声卷起一片浪花,惊飞了在湖水中游弋啄食的成群的大雁和野鸭,也使王德林猝不及防间扑通一声张到了湖里。好在岸边的湖水不深,并无大碍。"他娘的!"他嘀咕了一句,索性脱了衣服,赤条条的在湖水中畅游起来。</p><p class="ql-block"> 王德林洗去了一身的风尘,便穿上了一条大花裤衩子,仰面朝天的躺在山坡上,若有所思的望着蓝天上棉絮也似的白云,想起了在家乡办村塾时读过的"锦甸平铺鸭绿水,白云飞动蔚蓝天"的诗句,又想起自己一年的束修竟养不起一家老少,老伴儿和孩子还要糠菜半年粮……想着想着,他竟然呼呼的睡了过去。等他一觉醒来,已经是满天星辰。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愣怔了好一阵儿,才想明白,现在自己是在远离家乡3000里之外的杜尔伯特草原。他犹豫了一下,便腾地一下站起来,从行囊中掏出了一把利斧,向远处的一片树林子走去……</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在山坡前的草地上,一座马架子突兀的拔地而起。马架子旁,用几块儿塔头墩子架起的一口破锅里,呼呼的冒着热气,鱼肉的鲜香随着蒸汽飘向湖面,飘向草原……</p> <p class="ql-block">  王德林在杜尔伯特草原停止了流浪的脚步。他一边披星戴月的刨地开荒,一边在心中感叹:"这黑土地可真肥呀,攥一把都能流出油来。"他挥汗如雨,一镢头一镢头的刨,两个多月的时间,竟然刨出了十多亩地。他抢种了大苞米、大高粱、大黄豆和时令蔬菜。到了秋天,又播种了大片的荞麦。</p><p class="ql-block"> 荞麦花开白香雪。</p> <p class="ql-block">  王德林站在马架子前,惬意的眺望着那一片片的花海。那银白、柔软的荞麦花,在经霜以后,愈开愈白,愈开愈盛,淡淡的清香穿透秋日的阳光,袅袅的扑面而来。</p><p class="ql-block"> 王德林深深的吸了一口花香,抬头望向遥远的家乡,在心里呼喊道:"你们娘几个来吧,再也不用饿肚子啦!"然后,在氤氲的花香中,他转身进了马架子,提笔给老家的儿子写信:"北大荒真是一个好地方啊!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所传果然不虚,且地肥水美……永国,带着你娘和弟弟们来吧,至哈尔滨,沿着沙俄正在修筑的东清铁路向西北行走,三百余里,有一如压葫芦形状的湖泊,水之阴山之阳筑有一草庐……"</p> <p class="ql-block">  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时候,王永国推着独轮车,大弟弟王永计挑着担子,娘背着包袱,还一手牵着一个未成年的小嘎子,一路爬山涉水,餐风露宿,在秋凉时节来到杜尔伯特草原,在压葫芦泡边儿上的草地里,找到了爹的马架子。</p><p class="ql-block"> "爹!"两个小儿子永民永生咔吧好半天眼睛,才认出已经离家两年多的老爹。他们一边喊着一边扑过去,一人抱住了爹的一条胳膊,然后异口同声的说:"俺们要听爹说唱三国!"</p><p class="ql-block"> "好,好,晚上爹给你们唱。"王德林用结满老茧的两只大手,慈爱的抚了抚两个孩子的头顶,然后,望向面容憔悴的老伴儿,想到她一个妇道人家,独自在家拉扯孩子,又一路风尘仆仆的来到北大荒,含辛茹苦,尝尽了人间的辛酸,十分心疼。他搂着老伴儿瘦削的双肩说:"苦了你啦!"老伴儿也抬头望着王德林沧桑的脸庞,眼睛里噙了泪,却笑着说:"咱们一家团聚啦,再也不分开啦!"</p><p class="ql-block"> 王德林牵了老伴儿的手,又拉过永国永计,一家子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王德林动情的说道:"我们一家再也不分开啦!″</p><p class="ql-block"> 晚上,清亮亮的月光洒满了草原。在马架子前,一家人席地而坐。王德林话履前言,清了清嗓子,说唱起了三国:"大汉江山四百年,朝出董卓吕奉先;王允定下连环计,献出美女叫貂蝉……"</p> <p class="ql-block">  翌日,天刚麻麻亮,永国永计哥俩儿就从马架子里的干草上爬起来。按照夜个儿晚上爹和他们的约定,他们要去树林子边儿上的草地里去打狍子,说是烀狍子肉慰劳他们娘几个。</p><p class="ql-block"> 爹在给家里的信中,就说北大荒棒打狍子瓢舀鱼。用瓢就能在泡泽里舀到鱼,那鱼得多多啊!但那狍子一个高儿蹿出去老远,用棒子怎么打呀?</p><p class="ql-block"> 爹笑了笑,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爹绝无虚言。明天你们就知道了!"</p><p class="ql-block"> 永国撩开门帘子,发现爹已经在门前的菜地锄草。菜地里种着萝卜、白菜、大葱,还有几畦子韭菜、香菜、臭菜……那或深绿或浅绿或白绿相间的菜叶上,有晶莹的露珠儿在晨曦中熠熠闪亮。</p><p class="ql-block"> 永计呲牙一笑,喊了一声:"爹!"</p><p class="ql-block"> "爹,早啊!"永国恭敬的问候。</p><p class="ql-block"> 王德林在地头儿放下锄头,弯腰操起斧头。人迹罕至的荒原上,无须防人,只是要防着灰狼、野猪等野牲口,所以,王德林到地里去干活,都要随身带着利斧或是钢叉。王德林把斧头别在腰带上,冲两个儿子招了招手,说:"跟我来!"</p><p class="ql-block"> 哥俩儿拎起马架子门口备好的棒子,一左一右的随着爹向草地远方的树林子走去。</p><p class="ql-block"> 草地上的茅草有齐腰深,茂盛而柔软,在晨风中,大海似的翻滾着波浪,一浪推一浪,一直到遥远的天边。</p><p class="ql-block"> "狍子晚上在树林子里栖息,早上要出来吃草喝水。这地政草太高,狍子如果趴在草窠里,我们就很难发现。这季节,如果看见草窠里露出了两只角,那是公狍子,只露出两只大耳朵的是母狍子。"王德林说:"我们打公放母,打大放小。不能干绝户的事儿!"</p><p class="ql-block"> "知道了,爹。"两个儿子应承下来。</p><p class="ql-block"> 突然,王德林停了下来。他用手指了指前方。永国永计仔细的看去,只见一片碧绿的碱草,在晨风中款款的摇曳,也没有狍子啊!</p><p class="ql-block"> "仔细看!"王德林悄声的吩咐。</p><p class="ql-block"> "好像……好像……"永国终于有所发现,"一只带角的!"</p><p class="ql-block"> "母狍子要带着崽子出来觅食,单独活动的一般都是公狍子。"王德林说:"你们悄悄的绕到它身后去。它受惊以后会返身逃跑,你们看准时机,进行截击,一旦没有得手,也不要追赶……"听了爹如此这般地嘱咐一番,哥俩儿便向狍子身后潜行而去。</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正在吃草的狍子,抬起头来,瞪着一双呆萌的大眼睛,突然发现了近在咫尺的王德林,顿时一惊,立即转身,蹬动两只强劲的后腿,嗖地一下蹿起来,迅速逃跑。</p><p class="ql-block"> 永国永计弯腰猫在草窠里,看到正在向自己奔跑过来的狍子,十分兴奋,齐齐发一声喊:"着家伙!″然后,高高的举起棒子,迎头抡去。</p><p class="ql-block"> 那狍子逃着逃着,看到眼前冷不丁又冒出来两个不速之客,危急时刻,又是后腿一蹬,噌地一下从他们的头顶跃过……</p> <p class="ql-block">  哥俩儿回到爹的身边。</p><p class="ql-block"> "俺没砸准!"永计十分沮丧。</p><p class="ql-block"> "别灰心丧气的,咱们还有机会。"爹安慰永计。</p><p class="ql-block"> "它都跑了,还有啥机会?"永计疑惑不解。</p><p class="ql-block"> "它会回来的!"王德林自信满满。</p><p class="ql-block"> "还真是傻狍子呀?还回来!″</p><p class="ql-block"> "永计,你听爹的!"永国打断了弟弟的话茬儿,说道:"爹,你说接下来俺们咋整。″</p><p class="ql-block"> "这狍子不是傻,它是记道儿。它习惯按照自己熟悉的路线觅食。它观察一阵子,若是觉得安全了就会回来的。"王德林对儿子们说:"咱们一字排开,隐蔽好,等它回来再打!"</p><p class="ql-block"> 哥俩儿向左右两边闪开,再次猫在草窠里。</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果然不出所料,逃窜的那头狍子又回来了。它在一棵大树后面探头探脑,萌哒哒的东张西望,然后,试探着向前走几步,再走几步……它放心了。于是,一边吃草一边悠闲的走来。王德林突然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抡起斧头便向它头上砸去,只听嘭的一声闷响……</p><p class="ql-block"> 王德林老伴儿烀好了狍子肉,还炖了压葫芦泡的鲜鱼,用野鸡蛋炒了韮菜,又有煮好的咸水鸭子蛋,到门前薅了几把小葱几把香菜臭菜,一家人的团圆宴野味十足,香气四溢,其乐融融。</p><p class="ql-block"> 酒足饭饱以后,一家老少齐上阵,和大泥,托大坯,筑土墙,在煞冷前盖起了一溜儿五间干打垒。为防止野牲口夜晚叨扰,还围起了高高的院墙。</p> <p class="ql-block">  杜尔伯特草原深处,一座方方正正的王家大院,矗立在一泓绿水旁。那随风飘舞的一缕炊烟,似乎在向这亘古的荒原温柔且不容置疑的昭示:这里有了人间烟火。</p><p class="ql-block"> (个别图片来自网络,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