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砖桥

邢建芳

这座平直的百步桥，原址是砖桥。

现在砖桥往南隔着十全街对着的尚书第，我好像记得小时候没有这样的门。

朱老记载：砖桥也叫转桥，五十年前还是一顶高高的拱桥。他说砖桥没有一块砖，而我却依稀记得砖桥上是有砖的，在金山石的主体桥栏杆之间，砌着砖块。“砖”和“转”，在苏州话中声调和普通话一样是不同的。

说“转”桥是为了省却路过尚书第时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麻烦。所以尚书第的门，不是现在的位置，现在这个位置冲着砖桥，即时走砖桥也无法回避尚书第。再说那时候，黄包车从高高的砖桥上冲下来，有点吓势势的。尚书里和旗杆里大概与尚书第有关。

仿佛是为了证实我模糊的记忆，桥边的管子下，有一道砖砌的河岸。苏州的河驳岸大都新修过，很少有砖砌的驳岸。苏州的桥，也很少用砖砌，一般都是用石料，宋代时多用武康石，明代多用金山石，清代有的桥用过青石，也就是园林里叠假山用那种石灰岩，只不过修桥的青石没有洞洞眼，很大，很平整。

砖桥下，河往东，通向葑门

东南桥堍下，原来的房子紧挨着桥堍，我家一个姓言的老亲，曾住在那里，我们都叫他言生宝（读音），他的母亲是我曾祖父的妹妹，言生宝有个妹妹就叫言妹妹，嫁到了无锡。

尚书第的东面，现在是振华中学，原来是苏州第八中学，也是我的母校。

　　尚书第的位置上，我依稀记得是个大饼店，大饼店东有一条紧靠着的备弄，里面住着一位老太太，我叫她大饼店太太，这个太太在苏州话中就是苏州小孩对曾祖母级的老太太的尊称。

西边就是烟糖店，我祖母在七十年代初，从葑门横街上的烟糖店调到那里工作直到退休。它的原主人叫张炳荣（读音）。

大概在1942年，我祖父英年早逝后，生活困顿的祖母，曾得到张炳荣的准许，在他家门口卖过烘山芋，我父亲才过十岁，就帮着我祖母一起摆摊，进货要到南园西面瑞光塔附近，靠肩扛手提，度过那个最难熬的冬日。

我母亲站着的西南桥堍，原来也都是房子。最早也有一些作坊，但我小时候都没有了。

砖桥向西，河道与十全街并行。

砖桥向西北，就是吴衙场，桥堍原来是老虎灶。高高的拱桥堍与老虎灶有很大的落差，门口的场地上，时常堆着笼糠（稻谷的壳）。我记得老虎灶有个女的叫凤英（读音）。

砖桥的东北堍，现在是厕所，原来住着一位老太太，也是我家老亲，我叫她“小太太”（曾祖母）

从南往北看，百步街很短。原来的百步街很窄。

砖桥虽然已经消失了，但对于我的童年来说，砖桥头是一个让我最最提神的名字：曾祖母只要喊我一起去砖桥头，我立马精神百倍跟着就走；有时候我在家看见曾祖母从砖桥头回来，我都会高声颂唱：亲亲太太！好太太！然后眼巴巴的等着一颗糖的奖励。得到那颗糖后，还不忘分一半给二姐，还得让她挑大的。

吴衙场大院子里的老柏树

新修的古建风格庭院

路边的木瓜树

吴衙场东吴饭店门口有几棵梓树。它们都没有栋梁之材的风姿，只有江南的婉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