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回的美丽·大桥演唱会

胡晏

捡回的美丽 周末晴好，我同往常一样，一大早爬起来，径直踱到门前的平台上。初秋的晨光和煦而明亮，照到的任何东西都似珠宝般熠熠生光。我习惯地打开水管喷头，让雾化的水汽弥漫在院子的花丛间，自己仿佛置身于山野丛林一般。 院内花草是我俩花了大半年时间陆续栽种的，这费了我们不少的钱和精力。年初拿到房子的时候，这里还只是空空荡荡的。或许先前的主人不喜花事，或许她没工夫，偌大的院子，就让它空着，简直是暴殄天物。院子添了花草，便有了生气，在经历了春天的怒放，夏天的荣枯，到了气候宜人的秋天，花草们重又焕发了生机，整个院子变得郁郁葱葱。此时绿得过分，却少了色彩，唯独在两棵浓密的绣球树之间，我隐约窥见了些鲜亮的红色。这是什么？ 我走近细看，竟然是一棵不小的红掌。它长势良好，正从那宽厚的绿叶中，抽出一大一小两支红色的“掌”来。它是哪儿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急忙呼唤妻子，问她红掌的由来。妻一脸不快地告诉我，这是她捡来的，从学校的垃圾堆里捡来的，不仅有红掌，还有仙人球，芦荟，风铃草…… 她一说，我便记了起来。开学初，妻突然从学校拎回来一批，当时这些绿植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我是反对留下的，花园不是垃圾场，把它们留在这里，简直难看死了。妻说，她舍不得。这些花草原先在教室里，是学生搬来的，因为大家的不经意，不爱惜，好端端的植物被养残养死，最后被扔进了垃圾桶。就如同许多被人遗弃的小猫小狗，没有人在乎它们的死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能真正做到“爱”的人，其实并不多。许多的人的爱，只停留在表面，只懂得买买买，却极少花心思养护。植物一旦到他们手里，往往是买一批，死一批，死一批，就再买一批，他们只懂得用钱来堆砌美，却漠视生命，缺乏责任感。我是谙于此道的，所以在买花的问题上相当慎重，刻意控制绿植的总量。要么不买，买来必要种活养好，避免生命在自己的手中凋敝。我更知道，多数植物到了寒冬腊月，需要移入室内，而花草太多，显然无处摆放。 妻子的一番话，我也就不反对了。在简单处理后，我把这些绿植塞进了角角落落，尽量不有碍观瞻，之后便把它们忘了。生命是倔强的，就算你不关心，只要沾到点土，飘到点雨，见到点光，也能健康生长。红掌不是吗？当初的它，小小弱弱的，根已经从塑料盆里脱出，裸露在外，枝叶也严重脱水焦枯，谁能预见如今的样子？有时候，并不是精心呵护方能茁壮成长，植物但凡遇到适合它的环境，同样能生根开花。我们没有给予红掌最好的条件，但偏偏绣球的浓密枝叶庇护了病危中的红掌，让它缓了过来。并不是每一种植物都喜欢热热闹闹的阳光，有时零星的散射光就足够了，绣球树下的那个狭小空间恰巧给了红掌最适宜的环境。 看着光影中，绿红掩映的红掌，我喜不自禁。因为妻子的爱心，让我们捡到了如今的美丽。2021年9月13日 大桥演唱会 唱卡拉OK，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到了一定年纪，似乎对什么都没了兴趣。可妻偏偏买了一个叫“全能麦”的家伙，有事没事就会对着手机喊上几嗓子。现代科技果然厉害，原本只能去歌厅，现在足不出户，一个麦克风全部搞定，而且效果一点都不差。 那日，我上完课，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吃罢晚饭，只想着洗澡趴窝，而妻却怂恿我和她一起散步。散步我是喜欢的，可身体的疲劳，让人不得不想到沙发，想到床。拗不过她，只能勉强陪她一起走走。 我们去的地方，是那片湖，那座熟悉的大桥。站在桥的中央，暮色已经聚拢，高耸的路灯投下齐刷刷的白光。妻突然从背后拿出一样东西，这让我吃了一惊，原来就是那支新买的“全能麦”。 “在这里唱？你疯了？”我看了看她，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幸好没有人，否则真是难为情死了！可妻并不在乎，就像在家一样，照样从容地打开手机唱吧，照样把音量调得老高…… 熟悉的旋律，熟悉的歌声，在这片广阔的天地回旋，这是邓丽君的《云河》，妻把它演绎得惟妙惟肖，丝丝入扣，我不由得鼓起掌来。不远处也传来了掌声，这是一位少年骑行路过，停下车后送来的掌声。他是我们的第一位观众，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虽然模样有些吊儿郎当，还时不时地往嘴里塞上几根膨化食物，但他确实是停了下来，还特地从马路对面跑到我们跟前，直勾勾看着妻子的表演。 妻又一首，他继续鼓掌，掌声似乎盖过了我的，他似乎在欣赏。 “下面有请我的丈夫，情歌王子××，为大家献歌一曲……”说时迟那时快，妻已经把麦克风递到了我的手中。这下尴尬了，久疏歌阵的我，对于能不能唱好没有把握。但被妻捧得老高，此时已经无路可退了，面对这“舞台”，决不能让“观众”失望。我轻声地向妻报了曲目，妻熟练地完成了选曲，音乐声随之响起…… 既然做一回“情歌王子”，情歌当仁不让，回应妻的《云河》，我选了邓丽君的《再见，我的爱人》。不知是许久未唱，增添了激情，还是空灵的舞台，创造了回音。这首歌唱得好极了，我甚至把我自己都打动了。 我们就这么你一首我一首地唱着，尽情地抒发着自己的情感，这里似乎比歌厅的效果更好，更容易使人放松。 那个少年看得入神，妻冷不丁用麦克风喊了一声：“小弟弟，你要不要也来一个？” “哦，不必了，我喜欢听！”他偏昂着头，传来青春期特有的变声。 “那我们唱得好不好啊？” “好极了。” 我俩很高兴，没想这个疯狂的大桥音乐会，居然能售出一张票，引来一位观众。不知道是因为有了观众，亦或是不想让少年失望，我倾囊而出，一股脑儿把过往拿手的歌曲都倒腾了一遍。看着眼前的少年，让我想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那是个疯狂的时代，我曾追过星，曾旁若无人地听歌唱歌，更喜欢在别人面前一展歌喉。而如今，高音顶不上，低音下不去，许多的旋律变得模糊不清，自己对自己很失望，所以不愿去面对。 今天的演唱会，让我又一次发现了自己。其实高音不行，可以中音，中音不行，可以低音。每个人总有自己的长处，没有谁会一无是处。保持一个快乐的心，去欣赏美，欣赏自己，生活的快乐便取之不尽。 “演唱会到此结束！”妻像模像样地说着闭幕词，如同正式演唱会一般。 少年转身往回走，扶起靠在栏杆上的自行车正欲回家，妻又和他互动了一下。 “你住哪儿？” “申隆一村×××号” “我们也住申隆一村，在×××号，有空来玩啊！” “噢，一定……” 少年骑着自行车，一溜烟地消失在深蓝色的夜幕之中，那一连串脆响的铃声，显示着他今晚的快乐。美是实实在在的，快乐是分分秒秒的。寻找生活中的美和快乐，才能遇见真正的生活。2021年9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