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归家</p><p class="ql-block"> 再回成都，酷热的炎夏已过去，头天一场雨，使整个平原清凉舒爽！饭后与堂弟坐在门口的小凳上，脱去鞋子，光脚踩着水泥路面，凉丝丝的！</p><p class="ql-block"> 许久，我俩都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各自的脚，望着眼前的田地和远处的树木、房子。</p><p class="ql-block"> 在城市待久了，回到乡下，全身心极大限度的放松着，连舌头嘴巴都懒得动，只想静静地、静静地听大自然的声音:那边有蛐蛐跳过、那边有青蛙叫了、扑棱棱的那是归巢的鸽子吧、刷……一片树叶落下了，从肩头滑到手边！</p><p class="ql-block"> 捡起树叶在手里把玩，堂弟说:这棵葡萄树好多年了，好像还是我读小学时大娘栽的。一句话，思绪就被拉回当年。</p><p class="ql-block"> 家是四合小院，分前院后院，后院种着两棵桃树，一棵核桃树，几棵花椒树。前院一棵汽柑，两棵葡萄树。院子外面一棵李子树，一棵樱桃树还有几棵柚子树。 小院内外被这些树围笼着，一年四季郁郁葱葱，春夏有花，秋冬有果，极大的丰富着我们的生活。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这些树给了我们太多的帮助与欢乐！饿了，渴了，都会去树上寻找可食之物，酸酸的葡萄、涩涩的青皮核桃、麻麻的花椒无一不被我们摘来吃个遍，身上也没少留下花椒刺和树皮划下的伤痕，但那些疼痛对于我们来说根本微不足道，用手搓搓，或者涂点口水继续往上攀爬，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劲与韧性！</p><p class="ql-block"> 走出家门周围都是田，成都平原依仗都江堰的优势，每年会按节气放水灌溉，旱涝保收。轮到放了水的夜晚，如果恰好有月亮，田地明晃晃一片，无数块田坝里倒映出无数个月亮，每个月亮都一模一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皮神充满疑惑和好奇。偶尔有飞虫掠过水面，漾起一圈圈的晕圈，荡得月亮东倒西歪，半天站不稳脚跟。 </p><p class="ql-block"> 我曾很多个夜晚对着田地出神，也曾很多次数过月亮，可是，月亮真多啊，怎么数都数不明白！数着数着，月亮就不见了，从它消失的地方长出金黄的油菜花，翠绿的稻子。那些高过人的油菜花美丽又恐惧，有点百草园里美女蛇的味道，微风下摇曳的它魅的让人想去亲吻、去拥抱，却又怕里面生出咬人的东西。因为路口到家的那条路并不太宽，两边的油菜花展放，轻松一伸手就能够到两边，所以总在一个人的时候快速的跑过去。当有大人带领的时候，便相当镇定从容，迈着阔步昂首挺胸，故意用手、用肩、甚至用头去碰触油菜花，等回到家，满头满身的花瓣与花粉，落得个花下而眠的模样！</p><p class="ql-block"> 到了收稻谷的时候就更热闹了，一扎扎稻草摆在田里，成了青蛙、蛤蟆、拉拉蛄们的乐园，当然也是我们的！吃过晚饭，温度渐渐下降，村里的人们陆续出门纳凉摆龙门阵，大人们说着一天的忙累与开心，小孩们自顾自的在院坝头、田地里忙活。</p><p class="ql-block"> 人手一根棍子，提起一扎稻草看看下面有没有青蛙、 蝈蝈之类，一旦发现有，就会叫喊:“这里有，这里有”。听见喊声，呼啦啦一群小孩围过去，看的看抓的抓，像第一回见到一样！这种情形一晚上要上演无数次，但每一次的热情都不比上一次差，也顾不得被稻茬扎疼了脚心，刺破了手掌，能从日落玩到月升。象是西瓜地里的闺土，敬业而专注，只不过闺土有着责任，脸上少了稚气，多了老成！而我们只是玩，只管在大人的庇佑下无忧无虑的长大。一直到十点钟左右，才会带着满身泥土在大人的呼唤声中一步三回头的归家，简单清洗后带着未尽的兴致睡去，梦里多半还会继续奔跑在田里，任泥土从脚缝穿过，汗水从脸颊滑落，像是母亲轻柔的抚摸，熨帖着激动不安的心脏！</p><p class="ql-block">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响起，把我从回忆中拉回，堂弟说:我妈叫我了，回家吧。</p><p class="ql-block"> 于是起身回了家，看着他离开，才发现路边玩滑板车，玩手机的小孩已不多了，远处的灯火已密密匝匝，那是新近几年盖起的楼房，也是小时候我们认为的远方。如今竟然逼得这么近，紧盯着看，极强的压迫之势直扑而来，我不禁往后躲了一下，一躲才清醒过来。 </p><p class="ql-block"> 原来，故乡已经回不去了，田地被开发商征收了，松软的土壤变成了坚硬的水泥，温暖的平房变成林立的高楼，连我脚下这块地随时都会变成商品房。昔日田里的少年成了电子一族，不是低头不语，就是对着手机说话，脸上架起了眼镜，少了灵动多了漠然。摇蒲扇的大娘也跳起了广场舞，眼神闪烁、脚步匆忙！</p><p class="ql-block"> 那些没有车马喧嚣，松散自由的农村生活已经走远，被一片片高楼慢慢蚕食，生活在土地上的人也成了无根的游子，乡下没了土地，城里没了爹娘，留不下也回不去，连小时候委屈哭泣时藏身的草垛也不见了！或许历经岁月沧桑已不需要再哭泣，不再像小时候为博得别人同情、理解，为达到某个目的而放声嚎啕大哭，就算有泪也只在没人处擦拭！</p><p class="ql-block"> 抬头再看， 天空被夜灯映得朦朦胧胧，儿时仰望过的繁星满天变得稀疏模糊，它们是伤心、凋落了吗？！我们的灵魂呢？！<a href="http://69515978@qq.com" target="_blank" style="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 font-size:18px;">归家</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