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八八冥诞杂忆(长子郭云海)

荆棘之王

<p class="ql-block"> 母亲八八冥诞杂忆(长子郭云海)</p><p class="ql-block">农历七月十三是母亲的生日。自母亲于二零一九年驾鹤西游之后,她的生日就成了古人所讲的“冥寿”、“冥诞”,按照乡俗我们在母亲坟前烧纸上香,这是几千年流传下来的对逝去父母的纪念、追思仪式。</p><p class="ql-block">进入七月份尤其是七月十日之后,知道给母亲烧生日纸的日子临近了,便心里有些不平静起来。前天晚上突然梦见母亲,我喊了几声“妈、妈”均不应,情急中便鼓劲大声一喊,于是惊醒……梦境是十分清晰的:老家的院子里,仍是过去未整修前的土窑面子,西侧是用草席、芦苇搭起的饭厦,院子正中还是原来的花墙。母亲一个人在饭厦里忙碌着,正在蒸馍,锅上搭着草圈冒着热气,忙碌中的母亲约五十多岁的样子。我从外面进来便喊她,连喊数声均不应,于是在大喊中惊醒……</p><p class="ql-block">母亲去世时八十六岁,按说已是高寿。我今年也已六十周岁,应该说对母亲的去世于情于理都应该平静对待并平常视之,但偏偏无法释怀,更无法忘怀,母亲逝去已近两年仍然如此。思念中常常翻看以前录制的母亲视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听着她的絮絮叨叨,眼泪总是不由自主地流下来。</p><p class="ql-block">母亲一生生育过六个孩子,除我们姐弟五人外,在二姐与我之间曾有过一个男孩,约在二三岁时夭折,所以我与二姐之间才有了九岁的间隔。大姐少时爱哭,且哭起来毫无顾忌,母亲给大姐的哭用了一个十分贴切的词“嚎”。二姐与大姐一样没有进过一天学堂,一字不识,很早便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随着爷爷给生产队上工干活,回家还要帮着母亲纺线织布纳鞋底。就是这样两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姐姐,在母亲去世后我们每次回家前,她们都提前一天回到娘家,打扫收拾然后等着三个弟弟回家。她们在努力营造着家的氛围,让弟弟们一进家门便能感受到家的气息,不能因母亲的离去让弟弟们一进家门便感到冷寂,谢谢了,大姐,二姐!</p><p class="ql-block">母亲一生不会骑自行车,从初二年级起,母亲每次回尖咀娘家,基本都由我骑车带去。大概也是我上初二的时候外婆去世,每次烧纸便由我骑车带母亲去,每次一进尖咀村口,母亲都要按照乡俗开始哭唱,而少年的我认为这是非常丢人的事情,不敢劝阻,便只有将自行车骑得飞快,以尽快脱离村道两旁的村民。那时全民务农,没有任何外出谋生的方式和手段,大家都窝在农村,村巷里的人比今天多出几十倍。</p><p class="ql-block">一九八零年八月初,我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将通知书送到家里的是我的高中地理老师成新民。听到喜讯的母亲手脚利索的给成老师摊了煎饼,炒了鸡蛋,并送了一双袜子一块肥皂作为谢礼。当年母亲大约四十六岁,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喜悦与自豪,老天在这个贫困的家庭面前,打开了一扇希望之光。</p><p class="ql-block">回忆母亲,也检讨自已,回忆中便有了深深地内疚和自责。虽然村邻经常以“孝子”夸赞我们几个儿女,但扪心自问我们担当得起这两个字吗,我们这样的“孝子”是否有着太多的水份。</p><p class="ql-block">严格说来,我是一个晚熟的人,在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并不理解父母的艰难,也没有完全认识到长子的责任和义务,许多事都比聪慧者晚懂三四年,父母不明说,旁边也无人点拨。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段无知且愚眛的年月,大学刚毕业的我,虽也无钱,但完全有条件有能力比当时做得更好,能更多的减轻父母肩上的份量。</p><p class="ql-block">著名史学家黄仁宇在他的煌煌巨著巜从大历史角度读蒋介石日记》印发大陆版时,在该书菲页刊发了他母亲抗战初期所摄的一张照片,黄在照片的注解中写到:母亲脸上的忧伤与愁容恰是我华夏民族当时苦难的真实写照。黄家为湖南望族,照片中的黄母干净整洁而满面愁容……我的母亲,一个普通的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乡间农妇又何偿不是如此?记忆中母亲最早的照片约摄于五十年代初期,是母亲与另一闺蜜的合影(记得是二队的改焕或者麦珍),母亲年约二十出头,朴实、健壮而阳光,以后二十多年母亲再无照片。</p><p class="ql-block">现存母亲最早的照片是我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之后五六天,村西头的张征大哥带着他的相机主动上门拍照的,场景就在老家的院子里,照片中的母亲虽逢喜亊,却仍掩不住面带忧色,这是从骨子里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神色,是艰难生活给一家主妇长期压力所遗留的痕迹,所幸这些生活所遗赠的艰难与困苦并没有让父母一辈失去希望,她们拼尽全力抗争着苦难,卑微而艰忍。她们说不出更多的道理,她们抗争苦难的希望所在常常浓缩为一句这样的话:“再熬几年娃娃就大了”。六七十年代的苦难主要表现为缺吃少穿,常为吃穿发愁。八十年代分田以后吃的问题解决了,困难的表现主要是缺钱,全家人常常拿不出三五块钱……</p><p class="ql-block">母亲姊妹五人,父亲姊妹四人,父系与母系的所有长辈均已作古,对这些长辈的一次次送别,让我们明白了人世的交替苍桑,正所谓人生一世若草木一秋!除父母外,长辈中对我影响最大的当属伯父,他对自己弟弟的牵挂,对子侄发自内心的关爱,至今仍象一个个电影短片一样保留在我们的记忆深处。我们姊妹五人,堂姊妹们十一人,老大已经七十三岁了,最小者也已五十有四。我们身上有共同的血脉与基因,长辈留给我们的共同记忆是我们心中共同的精神财富,愿我们彼此安康,常来常往。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