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棋盘村”

方家成

在绩溪翬北，有一条溪名旺川，有一座山称旺山。旺川之畔曹氏聚族而居，望族旺村；旺山北麓，石氏聚族而栖，先称旺山村，亦称石家村，后因村落结构极像“棋盘”一隅，而又称“棋盘村”。村子不大，但特色显著；历史不长，但故事不少！ 　　石磐安，少小离家，闯荡上海，退休回归故里，享受田园生活。热爱家乡，热衷乡土文化，浓郁的乡情倾注于笔端，为后人留下了《一村北向》力作，从石家村的渊源到“棋盘村”背后的故事，再到民俗民风的介绍，带着泥土的芬芳，从中可以窥视“棋盘村”的发展历程，填补了村史的空白。石磐安先生，功莫大焉！ 　　“棋盘村”石氏为北宋名将石守信后裔。其孙石元孙迁金陵；十三世孙石迁，南宋末进士，元初授“歙州主簿”，举家迁歙北石家坦，今吴山铺一带；元末，十五世孙石荣䘵，葬父母于绩溪七都旺山，结庐守墓，不忍离去，遂定居旺山。距今六百余年。 “棋盘村”，一反徽州古村落之常态，一村北向。一说，旺山在北，桃花溪在南，依“枕山面水”风水择基原理，理应座南朝北；二说，远祖甘肃武威，显祖石守信籍隶河南开封，均在北方，一村向北，为了纪念祖辈，思念故土。 而村落形似“棋盘”，也是为了纪念石守信，追思其丰功伟业。据史载，石守信与赵匡胤同为后周名将，情投意合，常在一起切磋棋艺，既是棋友，又是兄弟。“陈桥兵变”，赵匡胤“黄袍加身”，石守信功不可没。自此，石氏家族名望朝野，荣耀至极！旺山石氏别出心裁地把村落规划、建设成“棋盘”模样，是想还原石守信与赵匡胤对弈的情景，是对显祖的敬仰，更是对家族荣耀的无限怀念！ 　　《一村北向》中称，明末，民房主要分布在石氏宗祠左右两侧，自清康熙朝开始构建“棋盘”状，到光绪年间才基本定型。其中，康熙年间族长石如金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石如金，石守信二十六世孙，前清秀才，大约生活在清顺治至乾隆年间。改革祭田制度，让族人共同富裕，建立积谷救济制度而扶贫济困，在族中威望极高。民间传说他家“日进金，夜进银”，但他仗义疏财，热心公益。正是他规定村内道路要笔直，民房不得越路半寸，成就了日后的“棋盘村”；正是他给小偷改邪归正的机会，才有了巷弄里的“栅门”和“响石板”；正是他崇文重商，才有了村口的魁星阁和村内清一色的通转楼。 　　石家大都为药商。旌德“石恒春药店”为百年老店，首创于咸丰年间，创始人石明谅告诫后人“修合虽无人见，存心自有天知”。坚守药业道德底线，口碑好，生意红火，在泾县、芜湖设有分号，直至公私合营。 石原皋，“石恒春药店”创始人石明谅四世孙，北京大学生物系毕业，留学德国，发明“仙鹤草素”止血特效药。胡适夫人江冬秀无论当面背后都喊他“石头”。早期参加革命，从事地下工作，二次入狱，经受住了“严刑拷打”；解放后，曾任省科协副主席，秉性心直口快，又二次被打倒，关牛棚，下农场，但从未动摇对党的赤胆忠诚！ 　　从小路走进“棋盘村”，要经过村西的“水口”。旺山逶迤西行，发源于大会山的芦水自东向西绕村而过，石家人称这一段芦水为“桃花溪”，想必当年小溪两岸桃花一片，人见人爱。旺山与桃花溪在这里相遇。石家村人因势架起了“南山桥”，在桥的南头造起了“魁星阁”。“魁星”又称“文昌星”，传说是主管“文运”的天官，石家人把“魁星”供在“水口”的“魁星阁”内，是期望石家子孙文运昌盛。“阁”基由石头砌成，方方正正；四根见方石柱顶梁立地；飞檐翅角，四方伸展，四角“叮当”，风吹铃响。正面槛门上有一匾额，上书“胜揽溪山”，两边柱子有楹联“十里西流溪水绕青襟翠带，一村北向山峰环凤阁龙楼”。据磐安先生考证，“魁星阁”是乾隆三年由石如金之子石承模捐建，匾额与楹联是石如金之孙石润光十三岁时所书。 “棋盘村”水口，因“魁星阁”而增色，石家村学子，因“魁星阁”而加分！ 　　建于明万历年间的石氏宗祠已成废墟，但宗祠前的池塘及塘印还在，五米见方的“塘印”又称“帅印”。石家人念念不忘显祖石守信，把最高荣耀的“帅印”摆在祠堂前，立在泮池内，留在世世代代石家人的心中！ “塘印”上长满了野竹，寓意“帅柄”的二颗柏树似乎被挤得喘不过气来。村中老人说，原来塘中有二个圆形跨步石墩，平时可以攀上“印墩”进行打理；右边还有一座水榭临塘而建，坐在“美人靠”上可以欣赏水中的游鱼、塘中的“帅印”，思念北方的远祖！ 　　站在“石恒春药店”祖居旁，东西、南北的巷道笔直笔直，清一色的花岗岩石板，横铺竖排，一块连着一块，块块坚守岗位，从不缺席；巷道宽约六尺，处处六尺，一直延伸，从不打折扣。乡下建房，像这样整齐划一，一丝不苟，真是少见！村民说，自康熙朝族长石如金立下规矩后，二、三百年，历代村民都是按“规矩”造房，不会越雷池半步。这就是石家村人，守得住规矩，守得住㡳线！ 村内像这样笔直笔直的巷道有五纵五横，徽式民居三幢一组或五幢一群分布在纵横巷弄中；村前桃花溪绕村而过，人们又臆想成“楚河、汉界”，这种布局和形状，比喻成“棋盘”，挺形像，挺合适。而这种“棋盘”结构，在绩溪，乃至皖南古村落中堪称一绝！ 　　古民居大部分为清或民国时所建。上、下堂，天井、明堂，通转楼或四部或六部。富户人家用石门、石窗，室内木雕自然是美仑美奂，门口巷道上安装了“响石板”，两端设有“栅门”，上有“路楼”，自成防贼、防盗系统。 石磐安先生去世后，其夫人石婉玉女士独自一人留守祖传的老宅子，热情好客。在她家见识了“六部通转楼”，“响石板”，“栅门”及“路楼”。她还带我们参观了另一处老房子，明代建筑，讲解了明、清二代建筑的差别，涨知识！婉玉女士最后不忘调侃地说道，这处老房子是从“众家”合并过来的，花钱不多，但维修费用却不少，我余下的时光就守着这二处老房子了。 　　走在“棋盘村”笔直的巷道中，大部分人家大门紧锁，从门缝里张望，院内杂草丛生，霉气袭人，年久失修，频临倒塌；路上行人稀少，偶尔碰见几位游客，也是慕名而来，但又匆匆地离去；留守的老人们说，每逢雨季，村内明渠暗沟排水不畅，涨水时洪水又倒灌，室内、村中水满为患，影响老人们的生活，也加速了古民居的倒塌。已是中秋时节了，民居内房柱、照壁上的水渍还依稀可见。 　“棋盘村”已列入“中国传统古村落”和“中国历史文化名村”名单。国家投入了一些资金，试图改变村内村外的一些旅游环境，给“棋盘村”注入新的活力。但时代变了，地球都变成村了，“棋盘村”还留得住人吗？像石磐安夫妇这样，放弃都市生活，叶落归根，回家看护老宅子，又能有几人？是啊，年轻人留不住，出去的又回不来，这样的古村落又何止是“棋盘村”呢！ 石氏先辈以独有的聪明才智，坚韧、果敢的性格，造就了独具一格的“棋盘村”。魁星阁，池塘、帅印，笔直的石板道，明、清时的古民居，还有响石板、栅门、路楼，无不昭示着“棋盘村”昔日的辉煌！ 今天，旺山上的林朩郁郁葱葱，长势正旺，桃花溪由东到西一年四季哗啦啦的流；村落正北方架起了大桥，竖起了牌坊，“一村北向”有了更准确的方向！相信，石氏后人在国家政策的支持下，一定能够另辟蹊径，再造“棋盘村”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