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印象:村西边的姥姥们(1)

老黄牛

<p class="ql-block">人物印象:村西边的姥姥们(1)</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六、七十年代,我们村后西边有三处院落,这三处院落里有五位姥姥,都是赵家人,其中三位还是亲妯娌呢。</p><p class="ql-block"> 在讲她们的故事前,我得先说明一下,我们村对比我大两辈的年迈女人是不叫奶奶的,叫姥姥。凡是叫奶奶者,仅比我大一辈,如在“美篇”中的拙作《香孩奶奶》中的“奶奶”称谓便是,与我母亲是平辈。</p><p class="ql-block"> 先说我的祖母,我一直称姥姥,这是我的至亲,在五位姥姥中应该属于苦命人之一,守寡多年,后来家庭一直失和,在我的记忆中,从来想不起她有过一次笑脸。</p><p class="ql-block"> 我的祖父,我没见过,据说死于山西省灵石县当时日本掠夺的煤矿的煤坑里,留下两儿一女。大儿便是我的父亲,在外逃荒,土改时才与家人团聚。我祖母迫于生计,把土地和房子全卖了,仍活不下去,只好携儿带女,卖身于本乡一户有权有势的人家当下人,只到土改前才由我的父亲把他们接了回来,住进了过去卖掉,又被我父亲赎回来的三间西屋平房。</p><p class="ql-block"> 我的祖父大概有五个亲兄弟,——我是从我对他们的配偶的称呼中推测出来的。除了我的姥姥,还有三姥姥和四姥姥。另外,听说在邻村狮口还有一位我没见过的二姥姥,二祖父是不是给人家当了上门女婿,我不甚清楚。另外还有一位,随我祖父死于灵石煤矿,没有结婚,排行应是最小,是前清的一位秀才,原来在村里教书,灾荒年随我祖父去当矿工,俩人一块尸骨未还。他是秀才的事儿,千真万确,我家的破楼上就有一块他考中秀才时别人赠送的匾。</p><p class="ql-block"> 五个弟兄,介绍起来很啰嗦,不过,下面说起来也很省事,在世的仅四老爹一人而已。别看他是一个瘦小的老头儿,却是唯一的家长,说一不二,我姥姥过得很不顺心就和他的当家做主有关。</p><p class="ql-block"> 土改时,我家分了两座房子,——说是分,其实是重新认证了一次。这两座房子,原来就是我们家的,灾荒年我姥姥卖了。后来在土改前,我父亲用他挣来的一担故衣又从地主家赎了回来。</p><p class="ql-block"> 就是这两座房子,让我父母亲与我的姥姥形同陌路,在一个院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却互不理睬。直到我姥姥弥留之际,相互间才把心里压着的一块巨石放下,相互和解。</p><p class="ql-block"> 我姥姥给我的父亲和我的叔叔分家时,给我父亲分了东屋的又破又小的一座楼房。这楼房太不成个样子,卖给地主家时,人家不住人,在里面喂牲口。这还不要紧,要紧的是我姥姥听了四老爹这位家长的撺掇,非要把我的父亲过继给那位未成过家的前清秀才,让我的父亲去给他顶门立户。我的父亲一直被“老大不出门”的习俗压得抬不起头来,再加上我母亲本来对她的婚姻不满,认为嫁错了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样婆媳间一直是争吵不休,俩人一、二十年没有过上一天舒心日子。而我父亲夹在其中,左右不是人,也是满肚怨气。从此,一家人便成了难解而又难分的叫人唉声叹气的难堪局面。我小时候,头上被碰得疙瘩累累,十有八九就是因为我妈要上地,而我姥姥把她对我妈的怨恨转移到我头上的结果。</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妈生了一大堆孩子,粮食不够吃,我姥姥看见心疼,便背着我叔叔、我二妈偷偷地挖一碗小米让我拿给我的母亲,而我的母亲从不感激她。</p><p class="ql-block"> 我七岁时,我姥姥大概得了咱们现在说的一种抑郁症。记得一次她一个人坐在街上的石凳上痴痴呆呆地自言自语,我放学后从她身旁跑过,也没和她打一声招呼。这虽然是件小事,可折磨了我一辈子,当时我若懂事,坐在她的身边,给他一点家庭温暖该多好啊!</p><p class="ql-block"> 我母亲和我姥姥势不两立,常在人面前数落我姥姥的不是。其实她说的话也是道听途说,说我姥姥过去曾带着当时还幼小的我父亲、我叔叔和我姑姑赖在窑底我三姥姥家不走。至于什么原因,我不清楚,后来琢磨,说不准是三姥姥说淡话,伤了我姥姥的自尊,干脆破罐子破摔,做给她看。</p><p class="ql-block"> 家长里短的事真麻烦,不提了。现在提到三姥姥,就说说她。她的长相现在想来已很模糊。我姥姥高挑个儿,五官端正,年轻时一定很漂亮。而三姥姥依稀记得与我姥姥的身材面目不差上下,只是我到她那里走动得少,现在留给我的印象只是她盘着腿坐在一孔土窑洞里的炕上的样子。那窑洞不是在土楞上挖出来的,而是用夯出来的土积圈的,顶上有几处土积塌陷后已有坑洼。我过年去给她磕头时,总是磕完头便溜之大吉,怕那土窑顶忽拉一声塌了,把我埋在里面出不来。</p><p class="ql-block"> 她所在的院落,有四孔窑,大家都叫他们这里为窑底,倒也名符其实。一出我家院子的大门,除了门口的一片空地,正前边不远处向西有一个很深的台阶,下去便是她家。三姥姥家的窑洞很糟糕,可窑顶却是我们村后西边三处院落夏天乘凉的好地方,它的南面是很深的马阳沟,西边不远处是土地庙。庙宇虽踪影全无,但村里的人死后,孝子们仍往那里去送魂,丧音刺耳,哭声不断,也不知三姥姥一家人的日子是怎么过的。</p><p class="ql-block"> 三姥姥的命和我姥姥一样苦。我常听人在街上念叨,说我赵家的男人短命。呸呸呸,这话我不愿听,还活得好好的四老爹更不愿听!但说这闲话的人,也不是没有根据,因为我的几位祖父大都活得不大,早早就去世了。除了把命送在灵石煤窑里的两位,像二老爹和三老爹,我打小就没见过,不知是怎么走的,多有可能是死于凶岁灾年。</p><p class="ql-block"> 也不知三姥姥是怎么熬过来的,她肯定比我祖母更难,要不三个儿子,把两个都招了出去,还把一个美貌女儿,我叫她为钱叶姑姑的,嫁给了一个窝窝囊囊的丈夫,连我都看不上眼。</p><p class="ql-block"> 三姥姥生前印象不深,死后给她守灵的事却难忘记,烧了七天晨昏纸,跪得我膝盖都肿了。</p><p class="ql-block"> 在几位姥姥中三姥姥是最早谢世的。</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这是过去我们院落的门外,前边不远处便是三姥姥家的窑顶</p> <p class="ql-block">这是当时我们家的院子,左侧平房是我姥姥和我叔叔住过的三间平房,右侧便是我家的三间早已谢顶的楼房。</p> <p class="ql-block">图片正面是我四姥姥家</p> <p class="ql-block">这是类似过去窑底的我三姥姥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