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并快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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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检查出息肉，医生建议手术切除。

到了约定的日子，媳妇陪我走进了医院。由于尚处防疫期，住院部实行封闭管理，病人家属只能止步于楼门前。媳妇拍拍我肩膀一脸坏笑：“大哥，大胆往前走吧，莫回头……”

护士引导我进了病房，这是个大房间，有五个床位。我在一号床，二号床病友姓梅，是个上大三的学生；三、四号床位的病友三十来岁，分别姓平和金；五号床位的病友刚刚出院，新人还没有进来，现在空着。他们仨都是四天前做的手术，看起来恢复的不错，今天已不用再吃流食，所以当食堂师傅前来征订午饭时，哥仨的意见竟出奇的一致，红烧肉配米饭。我一想明天手术也需要补补，于是订了和他们相同的饭菜。这哥仨都是很爽快的性格，很快我们就熟识起来。我开玩笑地说，三位的姓凑在一起，那是货真价实的“金瓶梅”组合呀。

饭后，大家开始东拉西扯。我身体一向很好，所以做手术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虽然医生一再说这是个小手术，半个小时就完事。但我一想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场景，就禁不住肝颤，于是向金平梅三兄弟请教。这仨小子可找到白话（读huo）的机会了，说出来的话一个比一个瘆得慌。小平术后被要求平躺六小时，之间不能吃东西，不能上厕所，三天内只能喝米汤一类的流食，饿得走路都打晃；小金创伤口比较大，白天还好对付，到了夜里伤口总是一挑一挑的疼，止疼药都不管用，已经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觉了；小梅最惨，由于胖，预先设定的麻药量没有起到作用，麻醉师临时又加大剂量，好一顿折腾，搞得他是提心吊胆，唯恐手术时麻药量不足，还好手术算顺利。可是由于麻药剂量大，送回病房后，身心一松弛，竟然睡着了，等醒来已被插上了导尿管，搞得现在一上厕所就疼。小平和小金一幅幸灾乐祸的样子，表示当时他俩坚决拒绝导尿，就没遭这罪，嘱咐我明天一定要保持清醒，千万别睡着了。

我听得心惊肉跳，不知明天会遭遇到什么。心中正暗自打鼓，不想又出现了新状况。中午因贪食红烧肉，竟引起肠胃不适，闹起了肚子，一连跑了好几趟厕所，吓得我晚饭也不敢吃了，将订的花卷、冬瓜汆丸子拱手让给金平梅。这哥仨今天是第一天被允许正式吃饭，正是吃嘛嘛香的时候，在我面前是风卷残云，吃的那叫一个香。

晚饭后不久，一个圆脸，胖乎乎的小护士走进来说：“四床过堂”，说完和金平梅一起爆笑。原来术后换药很痛苦，开始几天往往疼的大喊大叫，所以这哥仨就把换药戏称为过堂，小护士觉得有趣也随着他们这么叫。小梅冲着小金的背影喊：“金哥坚强点，打死也不能说啊”。遗憾的是理想很丰满，现时很骨感，没多久从换药室就传来小金的惨叫。小梅笑着说：“看来快招了”，小平说：“不应该呀，今天是术后第四天了，怎么还疼成这样呀”。话音未落，小金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原来刚才换药，小金伤口出血了，用手按压止不住，医生建议缝两针。小金以为要打麻药呢，点头应允，结果医生直接拿起针线开缝。小金说：“疼得我是‘花枝乱颤’，医生还嫌我娇气，让我想想关公是怎么刮骨疗毒的，这他妈能比嘛”。小梅和小平毕竟是从“战场”走出来的，听后哈哈大笑，只有我这还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听后毛骨悚然。这之后换药室不断传来的惨叫呻吟声，弄得我心烦意乱，于是拿起手机想从美篇中寻找些安慰。我翻出最近发布的一篇文章，竟差点背过气去，阅读量居然是514。514不是“我要死”嘛，太不吉利了！美友大哥、大姐、大兄弟、大妹子求你们了，我明天手术，再多两位，让它成为516“我要顺”成吗？

第二天上午我第一个手术。走进手术室和想象的差不多，手术台上方是无影灯，旁边有各种监测的仪器，穿着深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护士、麻醉师也都就位。上了手术台到也不害怕了，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手术场景都是紧张严肃，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医生护士的一大堆在里边一边干活一边扯着闲篇。开始我觉得他们有些随意，不拿病人当回事，可慢慢地我也沉浸在他们的话题里，不知不觉间手术结束了，我被推回病房。护士给我装上了血压监测仪，告诉我平躺两个小时，就可以下床活动。今天吃些易消化的吃食，明天就可正常吃饭。那哥仨听了真是羡慕嫉妒恨呐。我也豪气大增，本想叫来食堂管理员订中午的饭，小平说术后最好先别进食，小金小梅也劝我饿一顿为佳。好吧，听人劝吃饱饭，那就晚上再吃吧。

午饭后，五床来新人了，这是个戴着眼睛很文静的小伙子，年龄和小梅差不多。上午他已完成了术前的各项检查，现在随时待命听候上手术台的通知。金平梅抓住机会又开始痛说手术中的悲催，我忙打断他们，告诉“五床”各人情况不一样，我上午做的手术，现在就感觉良好。“五床”狐疑地看着我们，感觉他心里负担很重。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主治医生通知他去手术室。可没一会儿功夫那位医生就转回到我们病房说，“五床”晕过去了。原来手术前医生按惯例给他宣讲手术中可能出现的状况，没想到他越听越害怕，一看到推进来的手术车立马就晕菜了，估计是个性格比较脆弱的人。医生说：“他这种状况无法做手术，先做保守治疗吧。我们已通知他家属，一会儿他回病房后，大家多关照点”。医生走后，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小梅说：“我们医院就像监狱，换药嗷嗷叫的是正在接受酷刑；我们几个属于坚贞不屈的；“五床”大概属于贪生怕死的叛徒了”。一席话引得大家爆笑，小金笑的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一幅呲牙咧嘴的样子更使我们笑得前仰后合。

五号床的小伙子在女朋友的陪同下走了回来，告诉我们他要出院了，医生给开了药，建议他回家保守治疗。由于认识不久，我们没敢称呼他“叛徒”，只是安慰他，就当上这里体验生活来了，回去多保重。他们俩人收拾完东西后，挥手和我们作别。“叛徒”大概会成为我们这一生中结识时间最短的病友了。

两天后，医生给我们四个人都签发了出院单，大家弹冠相庆。几天的相处处出了感情，临别时小金建议设立一个微信群，过些日子一起喝大酒，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起什么群名好呢？我们各抒己见。有说“宁死不屈”的，有说“打死也不说的”，最后大家说我年长，推举我定群名，我想了想说，那就叫“痛并快乐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