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的美篇

大雅

<h3> 老母亲的私房钱<br><br> 父亲自今年古历二月三十日傍晚静静的走后,几天丧事办完,全家人调整好悲痛的心情,惟一的愿望是要让母亲百岁不老,安度晚年,永享天伦之乐。那时母亲身体也还算可以,除了神智有时候有点不清外,生活基本能够自理。<br> 父母双亲相继生养我们四兄弟四姊妹八人,为我们教读完娶,吃尽了世上千般苦!早年生活困难,母亲兜里没几个银毫子,即使有,也都用在偌大一个家庭的正常开销上,决不藏着掖着,根本谈不上有什么私房钱。<br> 记得二OOO年正月廿八日父亲七十岁生日时,我们兄弟在凤形坡老家为他老人家办了十几桌寿宴。父亲池塘里有鱼,猪圈里有猪,桌席上的其他菜肴也没花多少钱,由我们四兄弟出。接到亲友馈赠的一些礼金,现在也记不清多少钱了,我们便如数交给了父亲,作为做崽的一点孝心。父亲左手接上,右手便交给了母亲。可能是从这个时候起,母亲才开始慢慢的把钱积攒起来吧!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舍不得用、也舍不得存银行,锁在一个隐蔽的地方,钥匙放在裤兜里。<br> 一晃二十一年过去,母亲就是这样‘锱铢必算’地积累着也算是属于自己的财富!母亲是地道的农家妇女,没进过学堂门,老了没有退休金,每月能领几十上百元农村养老金也是近几年搭帮政府政策好的事。这二十一年来,亲戚朋友所赠的人情钱、逢年过节过生日子女孙辈的孝敬钱、父亲八十岁以后的社保钱,除了必要的生活开支,也可谓略有节余。时常见母亲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她常对我们讲:钱是防身保命的,不需要用时决不能乱花……<br> 二OO五年三月,小弟王艳夫妇在南江镇兴南街置下一栋200多平米的三层楼房,夫妇俩便将父母从龙家洞凤形坡老屋接来同住,这一住就是十六年。我们也把小弟家当成了父母的家,常来团聚。一大家子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呈现出一派人丁兴旺的景象。去年年底,老父亲病情加重,为寻求安静和更便于照顾,老兄和旭弟又将父母双亲连同保姆一起接回龙家洞居住。母亲便带着她的私房钱住到了旭弟家,(凤形坡父母亲手建造的泥砖房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倒塌了)母亲便将钱锁在当年做嫁妆的老式大柜里,钥匙不是放在枕头底下就是放在口袋里,有时还要房门上加锁,生怕有外人将她的私房钱拿走。这个时候,母亲就有点精神失常的状态了。父亲去世办丧事的那几天,她整天注视着她睡的房间,生怕出出进进的人从她床铺枕头底下将她的钥匙偷走。在老兄家住满一月,南源的姐夫姐姐又将母亲接去住了一月,母亲又将私房钱带到了姐夫家,她老人家应该是感觉没有隐蔽的地方可放了,便干脆将钱用小手帕包好,滚成一砣一砣,活象一筒筒大号电池,放在口袋里,时常用手护着,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似的。姐姐考虑洗澡换衣服难的将钱掏来掏去,就给了她一个小挎包,要母亲将钱放在包里,日日挎在身上,她也欣然同意了。古历五月初一,旭弟从南源姐姐家将母亲接到位于镇上四房里的家里居住,带着私房钱的母亲又在旭弟家住了将近一月,换了环境,母亲又觉得钱还是放口袋里稳当,便又放在裤口袋里。至三十日下午,弟媳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婆婆发病了,睡午觉起来就不能行走了。当时旭弟在外打工,我们三兄弟赶到时,见母亲也还说的话,只是走不的,我便将母亲驮下三楼,艳弟开车送往南江医院,在去医院途中,她问又要把她接到哪个崽的家里住?我答是该轮到我家去住了,但是您现在生病了,需要到医院去把病治好再到我家去住!母亲当时说:我这病应该不要紧,去住么地医院?到医院便做全身检查,我们用轮椅推着她去CT室时,她还能用右手捂着右边裤口袋里的私房钱,医生问这是为何?我们才告知医生她口袋里有钱。医生笑了笑说:老人家,把手放开,我们不会拿您钱的。通过C丅检查,母亲患上了由脑梗脑萎缩引起的中风,所以才不能行走,身体左手左脚失去知觉……需住院治疗。在医院的二十多天里,母亲精神狂躁,我们轮流服侍,不离左右,她还口中念个不停,嗯来哪!嗯来哟!右手连拍胸脯,说个不停:我过不的、我过不的……日日如此,晚上也不睡觉,吵闹不休,时而要卧下,时而要起来……<br> 住院的第二天晚上,母亲在病床上连哭带喊的说:我口袋里的钱不见了、不见了,可能是丢了!好可惜哟……小弟王艳忙答道:娘啊!没有谁要你的钱,你放到口袋里多碍事,钱在我这里,你放心!我替你保管!并从包里拿出用手帕包好了的一砣钱给她看,她还是不相信,认为丢了就丢了,不会再找的回来。姐姐当时逗娘说:丢了算哒,您能有好多钱?百把块丢了就丢了……母亲应道:怕冇哒嗯咯(意思为不止这个数)咯就不止百把块呀!过了一会,母亲好象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对我说:王彪呀,你快打电话给王艳,我一条裤子搭在王艳堂屋里的椅子上,我裤口袋里有点钱,要他看看在不在?其实王艳就坐在我旁边,我马上拿出手机,做着打电话的样子,然后告诉母亲:王艳接电话了,说裤子在,钱也在,没丢失…母亲听后还是有点不相信:你们哄我的吧?还在?怕冇的咯种好事?<br> 在南江医院治疗的二十多天时间里,母亲的病情看似没有加重,但也不见好转!我们兄弟姊妹现在好后悔没有带娘去长沙大医院治疗!因为当时相信了南江医院医师的话:你们做崽女的放宽心点服侍,你娘继续治疗也只能保持这个样子,起码还能活个三到五年。我们信以为真,认为只要母亲能保持这个现状,没有生命危险,也就不足为虑了,只是回去好好的伺候。便于古历六月二十一日出院了。小弟王艳又将母亲接到位于镇上兴南街的家里,我们兄弟姊妹轮流到他家里来照料。母亲仍然是狂躁不止,坐卧不安,仍是口里迭迭不休,不是找这个借钱,就是找那个借钱。我们问她借钱搞么地?她便答道:“我的钱丢了,我要去买菜,好弄饭给你们吃…”我们含着泪答道:“娘啊!你的钱没丢,你不要再操心管我们吃饭了!我们自已晓的咯!”为了使母亲能够明白她的钱没有丢失,小弟就将钱放到一个红袋子里,坐时放在轮椅上,睡时放在枕头边,这样做我们也不知道母亲心里踏不踏实?<br> 我接母亲在我家仅仅住了一个星期,至下周五下午王艳从单位回来,又将母亲接回自己家中。我们兄弟姊妹又轮流去侍候,至古历七月十八日晚上(星期三)我陪母亲睡,母亲睡里边,我睡外边,上半夜母亲还是吵闹不已,至十二点后才睡着,可是睡到另天早晨,一摸母亲,发现她小便失禁弄湿了裤子和床单,我夫妇便将她扶起擦洗,但任你千呼万唤,母亲睡着喊不醒了!我马上打电话告诉小弟王艳,王艳夫妇便马上请假从单位返回家中,兄弟姐妹一大家子人也马上回来围绕在母亲床边。远在西藏拉萨工作的长孙比权在电话里更是着急万分,交待要我们给奶奶打“清开灵”点滴、煎他开的中药;做医师的孙子权威和做护士的孙女超群也使尽了浑身解数,仍不见奶奶苏醒过来!至古历七月二十日,母亲还是不醒,滴水未进,我们只能用棉签醮水在她嘴唇上湿润。旭弟回来了,比权回来了,也只能干着急,心痛流泪,便搬来氧气瓶为母亲供氧,超群、权威姐弟俩继续为奶奶输液。来看望母亲的亲戚朋友来了一抜又一拔,都说母亲快不行了,要我们放弃无谓的供氧和打吊针,但我们还是舍不得母亲就这样离去!总想多挽留她在世一天!古历七月二十七日上午,比权和县人民医院联系,医生电话里说还是有希望让母亲苏醒过来的,需住院治疗。我们七八人又火速喊救护车将私房钱随身带着的母亲送往县人民医院,所有陪同人员包括母亲全部做核酸检查,小弟王艳与侄儿比权更是忙前忙后,办手续交费用,忙到下午五点多钟,才安好床位,三个姐姐便满怀希望守在母亲身边。至五点半,原联系的医生交班了,接班的医生一到母亲床前就说:快回去!快回去!我是没有办法给她治!你娘可能难熬过今夜!悲哀呀!母亲真的是没有救了!我们又只好含泪将母亲连同装着私房钱的红袋子返回家中。<br>  母亲活了八十九岁,平常身体硬朗,很少进医院。在与病魔抗争的最后十三天里,不吃不喝,昏迷不醒,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至七月三十日晚十二点二十六分,突然停止了呼吸,永远闭上了慈祥和霭的双目!和分别刚好五个月的父亲相会去了!与满堂儿女孙曾永别了!我们万分悲痛,心如刀绞!<br>  平江南江这一带的传统风俗习惯,老人离开人世的那一刻,身上口袋里要装有钱,预示着老人到仙家后也不缺钱花;把老人装殓完后再把钱分与子女孙曾辈等,也预示着庇佑后人房房阀阅,个个富有。小弟王艳含泪解开母亲用手帕紧紧包裹的私房钱,共有人币23800元,除大部分是百元大钞外,还有五十元、二十元、十元、一元的钞票。这就是母亲视之如命根的私房钱!小弟将它分做八份,四兄弟四姐妹每家分得2975元。八姐弟又分给自己的子女孙辈内外百十号人。一家大小跪在母亲的灵柩前嚎啕痛哭:怎么舍得花奶奶的钱啊…怎么舍得花太奶奶的钱啊…怎么舍得花外婆的钱啊…怎么舍得花太外婆的钱啊…怎么舍得花我老娘的钱啊!<br>  娘啊娘!您省吃俭用一生,积下这点私房钱给我们,给子孙后代留下无尽的念想,这23800元您的私房钱将永远冻结在我们各自的箱里柜里钱包里,不再流通,成为永久的纪念和伤心的记忆!<br><br>不孝次男 彪如 公元二O二一年辛丑岁八月初七晚泣记</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