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年初时,心血来潮,写了几篇童年回忆,后来忙别的事情,就放下了。没想到,最近连续收到几个不常联系的朋友的消息,问我为啥迟迟不更新,他们等着看续集😂😂有点受宠若惊,不能辜负了大家的期望,继续……</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的家乡,在一个以美丽霞光而著称的山城。因四面环山,小城里描述位置的词通常就是东山,西山,南山,北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上学那年,妈妈单位分了房子,我们就搬离了物资局大院,搬到了位于东山的针织厂家属院。妈妈说她手气不好,抓阄时抓到的是最后一排一楼把西头儿的房子。 我倒是觉得这个位置挺不错的。我们是家属院的最后一排楼,后面就是山,山上有梯田,那里是我童年的乐园。那时候每一排楼房后面都会建一排平房,我们管它叫“草棚”,一家一间,用来存放自行车,烧柴,煤球啥的。草棚外面除去门的位置,前面的那块空间用于搭建鸡棚,鸡窝建在草棚里,草棚的外墙上有个洞,连通着鸡棚,这样捡鸡蛋就方便了,不需要进到鸡窝里。到草棚里捡鸡蛋,是我每天的工作之一。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养鸡的,不然没有鸡蛋吃。小孩子们捡完鸡蛋还会比一比,我妈妈鸡养得好,我每天捡的鸡蛋最多。我家房子把西头儿,草棚自然也是最西头儿那间,所以房头有很大的空间。勤劳的妈妈就把那块地开垦出来,种上了很多蔬菜,青椒,茄子,西红柿,黄瓜,扁豆,芸豆,油菜,应有尽有。后来有一天,爸爸又带回来几棵树苗,主要是梧桐,还有一棵核桃树。我们一起把它们种到了院子里,后来的几年里邻居们常常聚在这几棵树下乘凉。我们住的是东山嘛,还把西头,出门就是一个大包台,包台下面是一条大马路,我们院子的地面距离马路的地面得有五六米吧。 我们常常爬到包台的栅栏上,看路上人来车往,还可以看夕阳和晚霞。大人们是不让我们爬上包台的,说那里太危险,可仍挡不住我们对院外世界的向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搬到这里的同时,我也结束了在物资局大院里游荡的快乐童年生活,成为了一名小学生。当时县城里只有两所小学,我上的是实验小学,后来一路实验中学,一中,没有择校的烦恼,一切都顺理成章,11年的学生生活都在那方圆几百米的范围内。其实我家离学校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但那时候除了入学第一天家长会把孩子送去学校,以后都是孩子们排队走路回家。学校会给各路段安排路队长,负责监督大家路上的队形和纪律。离学校越近,路队长越密集,像我这种离家远的,最后剩几个孩子的时候,就没有路队长了,这是我们一天中最放飞自我的快乐时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我的班主任,是一名女老师,孩子比我们小几岁。像我在物资局大院混童年一样,这个孩子就跟着妈妈混在学校里。 他每天都跟我们一起上课,一起玩耍,一起上学放学。他比我们小,我们每个同学都觉得自己是小大人儿,所以都很照顾他,宠着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那一天,应该是开学没多久,我记得拼音只学到g k h,放学后,走到没有路队长的路段,这孩子已经累得走不动了,就开始耍赖。我们几个一合计,那就一人背他一段儿吧。 他喜欢我们背着他跑,这样比较拉风吧。轮到我了,蹲下来,背起他,刚迈开步,我就摔倒了。我趴在地上,同学们来拉我,我也起不来,很微妙的感觉,也不疼,就是腿不听使唤,感觉老是晃。 这时候来了一位好心的阿姨,抱我站起来,说赶紧走走,活动活动就好了,说着就扶我往前走。 我也想走啊,可是腿真的不听使唤。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记不得是谁怎么把我爸妈给叫来的,反正我后来就被送进了医院,大腿骨折,完全断开了,由于我试图走路,造成骨头错位,所以就更严重了,需要拉伸复位。 外科主任,是爸爸的好朋友,我喊他胖叔叔。胖叔叔给出的治疗方案是要用一个钢钉横穿小腿骨,然后挂上秤砣往下坠,同时用夹板固定大腿骨,直到完全拉伸复位,说我年纪小,应该没啥问题。 但是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还是当时的医疗条件就是那样的,给我打钢钉的过程,居然没有用麻药,就那么硬生生的把一根钢钉敲进去横穿了我的小腿。他跟我说不太疼,疼的时候喊他,他就停下来。爸爸妈妈在门口,我自己在手术室里,不光是疼,还有恐惧。 起初,我频繁喊停,他真的会停下来,可是后来,大概是发现如果这个进度,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完成,所以后来他就不听我的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熬下来的,听着我的惨叫,爸爸妈妈在门外一定也很揪心吧。记得爸爸妈妈说过这个胖叔叔虽然身为外科主任,整天拿手术刀,但当面对家人时,心可软了,连给自己孩子打针💉手都哆嗦。可就是这个心软的,和蔼可亲的胖叔叔,居然对我这么下得了狠手。手术完成之后,爸爸妈妈,医生护士,还有医院里的其他病人和家属都夸我勇敢,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我的疼痛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自豪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从此我就开始了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的日子。一条腿大腿绑着夹板,小腿上带着钢钉被抬高,钢钉两侧系着钢绳,通过一个滑轮,下端挂着一个秤砣样的重物。这对一个6,7岁的孩子来说,是多么痛苦的经历啊。 那时候我特别害怕有小朋友来探望我,因为他们总是会好奇地动动挂在床边的秤砣,我就会疼得呲牙咧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班主任老师来医院看我,给我带来一只充气的鸭子,妈妈就给它栓了个绳子挂在我床上面,让我疼的时候或者不开心的时候就可以用它来出气。等我出院的时候,这只鸭子已经被我打撒气了。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据说因为我受伤的事情,后来学校就不再允许老师带着孩子到学校上课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爸爸妈妈的人缘好像特别好,我住院之后好多亲戚朋友们都来看我,给我带来了各式各样的玩具,小人书啥的。因为我小时候比较活泼可爱,加上我这里有好多新奇的玩具,还有好多的小人书,我很快就成为了外科病房的焦点。我病床前一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我一点都不孤单。不仅小朋友病友喜欢来玩,连医院里年轻的医生护士也都喜欢过来找我玩,看我的小人书,跟我一起玩玩具。据说有病人投诉,说常常找不到医生和护士,因为他们都聚在我的病房里,他们因此还被医院批评了。但仍然没有挡住他们来找我玩的热情,只是后来就不再那么招摇了,来了之后会悄悄关上病房门,相互提醒小点儿声儿。 于是我的病房由原来每天门庭若市,吵吵闹闹变成了每天关着门,从外面看安安静静,里面却热闹非凡。住在我对面床的,是一位爷爷,非常乐观开朗的性格,跟我一样骨折,没我严重,但医生说老年人恢复的慢,所以他陪伴了我整个住院期间。他每天跟我聊天,逗我开心。我们经常玩的游戏,就是俩人都努力伸长手臂,看能否拉上手。 不知道当时为什么那么热衷于这个游戏,每天都在尝试,好像手臂每天都会长长一样,终于有一天,可以够到彼此,开心得不得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时候通讯不发达,姥姥姥爷离得远,所以他们都不知道我住院了。后来一个来看我的阿姨跟妈妈说她要去我姥姥村里,要不要给捎个信,让姥姥来看看我。要啊,要啊!我想姥姥了。于是妈妈就让她给捎信回去了,说不告诉姥姥我住院了,怕她着急,只告诉姥姥我想她了,让她来城里住几天。 没想到,第二天,没有等来姥姥,表舅来了,带来了噩耗,说姥姥脑溢血不醒人事,现在正在镇上的医院里。 爸爸妈妈吓坏了,赶紧赶去姥姥家镇上医院。后来才知道,那个捎信的好心阿姨在告诉姥姥妈妈希望她来住几天之后,考虑到妈妈每天要在医院照顾我,没有时间做饭,就又补充了一句,最好做点儿干粮带过去。姥姥心里就泛起了嘀咕,到底啥事儿,突然让她来城里,还要带上干粮?晚上她准备好干粮之后,想着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就去表舅家打个招呼,让他们帮忙照顾一下姥爷,及家里的鸡鸭猪啥的。结果还没走到表舅家,就摔倒在路上了,被发现后送到医院,一直昏迷未醒。爸爸妈妈把姥姥接到了我住院的县医院,抢救了几天,仍然没有醒过来,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妈妈很内疚,觉得不该捎信给姥姥,如果不捎信给姥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也很难过,觉得是我让姥姥病倒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无法想象爸爸妈妈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在外科病房不能动,姥姥在内科病房昏迷不醒,两边都离不开人。 <span style="font-size: 18px;">姐姐当时刚刚上初中。那</span>时候的医院不提供伙食,也没有外卖。我听说妈妈的闺蜜和几个要好的同事在我们家忙着给姥姥准备寿衣,我听说姥爷和表舅也都在医院轮流看护姥姥,我听说姥姥一直没有醒,我听说大夫说姥姥可能醒不过来了……我看到每个人都心情沉重,我看到妈妈红肿的眼睛,我的心情也异常难过。 我想去看看姥姥,可以是我无法离开病床。日子一天天过去,姥姥始终没有醒,好在也没有再恶化。妈妈每天在我和姥姥的病房间奔波。有人陪我玩或者我睡着之后,妈妈就赶紧去陪陪姥姥,帮她翻翻身子,陪她说说话,期待能够唤醒她,大夫说得让姥姥有想要赶快醒过来的欲望和动力。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记得有一次,妈妈去看姥姥,我从梦中哭醒,貌似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反正就是一直哭,邻床陪床的奶奶一直哄我,可是她越哄我越想哭,直到妈妈回来,我才慢慢止住了哭。那个奶奶跟妈妈说:你可算是回来了,怎么哄都哄不好呀。本来我没说话,只是慢慢拍着她,眼看着就要睡着了,那该死的老头子来了句“别哭,别哭,你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了“, 结果这下子就控不住了,一直哭到现在,嗓子都哭哑了。 看着妈妈伤心又为难的样子,我突然很恨自己,哭什么哭呀,妈妈已经这么难了,我还跟着添乱。 从那以后,我就不再哭闹,让妈妈有时间可以多陪陪姥姥,希望姥姥可以早点醒过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一天,妈妈突然特别高兴地告诉我, 姥姥醒了,在昏迷了40天,大夫都觉得希望渺茫的时候,姥姥醒了。大家都说,是姥姥想我,舍不得我。大夫也说,是姥姥对我的爱,创造了奇迹。我好开心啊。 姥姥慢慢恢复,但后来还是留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在经历了将近2个月的治疗之后,大腿骨终于复位了,我可以拆掉钢钉出院了,但还需要一段时间用夹板固定大腿骨,等待断作两截的大腿骨重新复合。 我记得当时夹板下的大腿由于长时间不活动,肌肉萎缩,跟我的胳膊差不多粗,而且愈合的过程中,总是特别痒,又挠不到,太难受了。 但可以出院了,总归是一个好消息。 可是真正出院之后,我才发现,还不如住院呢,那时候有人陪着,每天还挺开心的。可是出院之后,爸爸妈妈都上班了,我又下不了床,就被爸爸妈妈锁在家里。好在小城里中午下班都是回家吃饭的。所以早上大家走了,我就开始盼着快点到中午。下午大家走了,我就盼着赶快到晚上。 唯一开心的是,我可以每天看到姐姐了,姐姐在家可以陪我玩。慢慢地,我自己在家的时候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家里没人的时候,我会偷偷下床,单腿蹦着在家里溜达,还会搬个凳子当拐杖。有一次摔倒,给我吓坏了,就怕再给摔断了,又得躺好几个月。后来发现没事儿,胆子也就越来越大了,但从来不敢让大人知道。秋去冬来,我可以拆了夹板,慢慢活动了,腿上的肌肉开始激活,渐渐变粗。什么时候可以回到学校上课被提上了日程。那个时候的教育,不像现在这么卷,学前教育基本就是空白。所以一年级开学那会儿,班里有的同学一个字都不认识,还有同学一到十都数不清。我可不一样,我有一个有文化的姥爷教我认字,还有一个已经上初中的学霸姐姐教我知识,而且我天天混在物资局的办公楼里也增长了不少见识。等我上学的时候,我已经认识很多字,可以自己看小人书;我知道数字是无穷的,数数可以数到百,千,万,十万……一直数下去;我还知道物品的重量可以用公斤和吨来衡量,一吨等于很多公斤。爸爸妈妈跟学校讨论我返校的事情,学校担心我一个学期都没上学,跟不上,建议我下一年重新读一年级。 我不乐意,爸爸妈妈也觉得没必要,最后达成一致,让我去参加期末考试,如果成绩好,能跟得上,就回原班,如果不行,就下一年重新读。 结果一个学期没上学的我,在期末考试中考了班级第五,令老师们刮目相看,于是我又回到了原来班级。我记得后来老师在批评别的同学时,常常拿我来说事儿:你看人家XXX, 人家没学都会,你在这儿学了半年,啥都没学会!有点自豪,又有点尴尬……</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