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高考成绩发榜了，阿水的成绩距离专科线差70多分，这早已在爸爸的意料之中，爸爸的态度很明确：复读，争取至少上专科。</p><p class="ql-block"> 从阿水读补习班的那一年起，国家开始了高等院校的大扩招政策，在随后的三年里，把大学录取率从16%提高到35%，阿水对上大学充满了希望。</p><p class="ql-block"> 补习班唯一的目的就是考上大学，从开学到高考，学校一直在给学生打鸡血。开学初的誓师大会，紧接着是每位学生的计划目标书，然后在密集的周考、月考中穿插进去各种名目的经验交流会，反正，坐在补习班里，不刻苦，就是一种罪过。当你一吃完饭，走进教室，只会看到每张课桌上堆起的学习资料，也不知道那堆资料后有没有个脑袋，除非发出异常的响声，你才数得出教室里面到底有几个人。</p><p class="ql-block"> 哥哥从学校毕业后，分配到城里的信用社工作，买了个进口摩托，交了四个女朋友，还是没有结婚的打算。毛主席说：“不以结婚为目标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阿水每次见到哥哥带女朋友回家，总想起这句话，只是不敢说出来，再说哥哥有时会给阿水点零花钱，看在钱的份上，还是积点德吧。姐姐虽然顺利进入了国营服装厂，一直没放下书，她想再去读个函授大专，爸爸最喜欢在阿水面前夸奖姐姐，阿水知道，那也是钱发挥了作用，妈妈早就表扬过姐姐，说她懂事，有孝心，她买糕点给奶奶，买衬衫和袜子给父母。阿水现在成为了家里唯一的“负担”。爸爸在阿水的学校旁边租了一套房子，每周会抽两三个晚上来陪读。阿水丝毫没有为父母的“苦心”而感动，这不，一到时间点，阿水开着书房的灯，坐到了电视剧面前，正津津有味看意甲国际米兰VS拉齐奥，罗纳尔多也没想到，在中国，多少高三、高四…..的莘莘学子正在电视机前守望着他。忽然，有点熟悉的脚步声停在了二楼，阿水立刻关了声音，像个特工一样，轻脚跑到电视机面前，手放在开关上，一听到那熟悉的药匙转动门锁的金属声音，“啪”一声，阿水一阵小碎步溜进书房。爸爸进来后，停了几秒，走到阿水的书房问：“你怎么又看电视了，不是说只有周末才看吗？”阿水扬起试卷，说：“我没看啊，刚一直在做试卷。”爸爸顿了两秒说：“我摸过电视了，是热的，你自觉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随着时间流逝，高考失利的愧疚感在消退，阿水周围的同学也渐渐本相毕露.“人性”之中，最难改变就是原有的“惰性”和“惯性”,阿水很清楚这一点，他总是用行动去证明它，然后反思，懊恼，后来干脆以之为借口，玩得乐不思蜀。</p><p class="ql-block"> 打台球，玩电子游戏机，看电影，踢足球......阿水确实比以前更努力地读书，但面对这场逆水而上，鲤鱼跳龙门的比赛，他并不清楚自己游动的速度与水流速度，谁高谁低。</p> <p class="ql-block"> 阿水的后桌是一个戴着眼睛的女生，个子高，身材苗条，下巴有点尖，外号“猴子。”她说话很快，稍不留神，都请不请她说了什么，然后她就会问：“你觉得呢？”阿水遭遇了几次尴尬之后，每次只要她一讲话，就会全神贯注，高度紧张，猴子跟阿水还蛮聊得来，主要是他们都喜欢看小说，尤其是外国的。猴子笑起来的时候常常会捂着嘴，这么外向性格的一个人，怎么还玩“矜持”，阿水觉得这也许就是马哲理论里面所讲的“矛盾”吧。上英语早自习时，阿水早最爱读的一课就是《猴子与鳄鱼》“hi,monkey,Would you like some bananas？”“oh,bananas,I like it!”阿水故意变化两种角色读出舞台剧的效果，边读边转头看猴子，如果猴子白了他一眼，阿水就很满意地转回来，窃笑，这个游戏，他已经上瘾了。下课的时候，一个有点黑的男生凑过来问猴子“你最恨谁？”猴子头也没抬他，仍旧在做数学笔记，随口而出：“是你！”那位男士笑了，问：“为什么？”阿水回过头去说：“因为你偷走了她的心”，（张学友《偷心》里的一句歌词）哈哈哈，阿水和这个男生同时狂笑起来，阿水很得意自己的话里用了个典故。可是猴子不开心了，她愤怒地捶了阿水一拳，斥责阿水：“让你胡说！”第二天，猴子递给了阿水一张纸条，说要和他断交，阿水觉得莫名其妙，开个玩笑就断交？阿水可能是受了李兵的影响，潇洒地在纸条上回了一句：“随便！”</p> <p class="ql-block"> 到了下学期的时候，老师调动了座位，猴子去了别的组，阿水后桌是一个从省城转学来的艺考生余佳。余佳长得很漂亮，一来到班上就成为了焦点，连初中生都会写情书给她。阿水和余佳有个共同的兴趣点是电影和艺术，他们在枯燥的政治课，历史课上常常传小纸条，讨论《泰坦尼克号》，亚运会的开幕式，张学友的演唱会等。下午快上课的时候，阿水正在做数学试卷上的几何证明题，正犹豫那条辅助线该画在圆内还是圆外，余佳操着一口有点别扭的普通话就进来了，正和同行的女生讨论着那个港台明星。阿水用余光看到了余佳过来了，也没抬起头，继续思考着，余佳走到阿水桌前，停了下来，忽然她伸出手，托在阿水的下巴上，阿水也搞不明白她 要做什么，迷惑地随着她的手抬起头来，余佳嬉笑着说：“本少爷看上你了！”旁边满是幸灾乐祸的笑声，阿水尬双手捂脸，然后故意揉了揉前额。</p> <p class="ql-block"> 像往常一样，阿水在学校吃过中午饭，和同学一起到学生宿舍闲聊，这个宿舍有个长得黝黑粗壮的壮汉叫刘华杰，他穿着土气，却什么都装作自觉懂得很，阿水最看不起这种人。他们为了一部美国电影有争论了起来，阿水毫不留情地讽刺了刘华杰几句，刘华杰拉开蚊帐，朝阿水叫嚣：“你滚，以后不要来我们宿舍了！”阿水看到他一脸横肉就不爽，说：“你有什么权利？这是你家吗？”刘华杰从床上下来，不紧不慢穿好鞋子，站到阿水面前，吼道：“滚！你滚不滚？”一只手攥成拳头，往后拉，好似一把拉满的弓，阿水镇定地看着他，看到他激动的嘴唇在发抖，说：“你最好想清楚，在动手前。”旁边的几个同学都过来把他们往后拉，劝说算了，刘华杰忍了忍就放弃了，他抓起阿水盛饭菜的大口缸摔在地上。冷静了几分钟，刘华杰想跟阿水和解，阿水在他的眼睛中看出了虚伪：刚才的一切都是在演戏。就坚定表示，不可能！最后，为了扯平，刘华杰把自己的大口缸放在阿水面前，说：“你砸，砸完，我们两清！”阿水用手把大口缸一推，“叮-咣-咣”阿水从没听过这么舒服的金属与水泥的碰撞声，它就是一首激扬动听的冲锋号，鼓舞着每一个为尊严而战的勇士，英勇向前。他收拾好自己的大口缸和勺子，信步走出那个以后再也没有进去的宿舍。</p><p class="ql-block"> 后来这件事被石宇知道了，（石宇没读完初中就退学了，叔叔买了张面包车给他跑客运。）石宇很气愤，说要找人来帮哥哥出气，阿水自然拒绝了，心里暖暖的，如冬日暖阳。人生，对于阿水来说，就是早点考上正规的大学，找到一份稳当的工作，早日“财务自由”，财务自由了生活就自由了，生活自由了就没那么多压抑和烦恼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