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湖边,战疫不远

戊寅

<p class="ql-block">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到柳湖南苑小区做志愿者了。按程序做好一套防护,我和队友在彼此后背写上对方的名字后便一步一步走进了小区。</p><p class="ql-block"> 2021年的夏天,必然要载入扬州的史册了。新冠疫情反扑这座“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的慢城,如飞掷而来的青石击破了城里人平滑如镜的生活,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惊惶后,深深地坠落在了老城的心底,压得她喘不过气来。</p> <p class="ql-block">  我志愿服务的柳湖南苑小区,在扬州市中心的四望亭路上。四望亭路是扬州著名的美食一条街,荟萃了天南海北的各类风味餐馆,是扬州这座“世界美食之都”窗口街道之一,平日里车水马龙,特别热闹。小区傍河依柳,拐个弯便是瘦西湖公园的南门,绕城河畔,风过柳流,动静相宜。但毕竟是二十来年的住宅区了,小区里空间局促,房屋老旧,设施不完善,同其他老小区一样,这里住的大多是老年人,或是在周边打工的租户。小区里陆陆续续出现过几个确诊病例,便被升为封闭管控小区。</p><p class="ql-block"> 第一天来做志愿者时,我开车来到四望亭路:空荡荡的街面上,笔直的分道线孤独地向前延伸开去;路旁的店面关门上锁,像一张张受了委屈紧闭的嘴巴;绿化带里高高矮矮的树木,顶着厚厚的灰尘,耷拉着蔫巴的叶片,没精打采地互不搭理。看着四下里的萧条,我立刻闪躲着收起了目光,心中泛起一阵酸痛。</p> <p class="ql-block">  封闭小区的核酸检测一栋楼就设一个检测点,且施行“一户一管”原则。我们几个志愿者和医生配合成一条流水线:一个队友拿着喇叭组织居民下楼排队;我对照名册核查每户的人数,一户人到齐了就在名册上打个勾;接着一位医生扫描试管,对应录入这户居民的身份信息;另一个队友把试管和一家居民带到采集医生那进行采集。我的工作主要是保证“一户一管”和“应检尽检”,所以以户为单位,一户人家要人到齐了才能进行采集。</p><p class="ql-block"> 孟秋的清晨,虽已有了阵阵凉意,但日上竿头后,暑热便又粉墨登场。防护服里的我浑身湿透,闷热难当。热气黏在我的皮肤上,挨着我的身体在防护服了翻来滚去。口罩的上下边缘处溜出的热气,却被面屏挡住了去路,热流便不甘心地使坏,伏在面屏上晕出一层雾气,被模糊了视线的我就更不敢多讲话了。排队居民也大多低头不语,熟练地配合着我们,等待中,时而盯着自己的脚尖,时而抬头看看远处,不然就张望张望前后的队伍。日空下,几十人聚集的弄堂口,只有喇叭里重复着“保持一米间隔”的声音飘来荡去。</p> <p class="ql-block">  “南楼还是北楼,哪一户啊?”我顺着队伍往后一家家核对信息。“南楼403。”我翻着名册:“你家不是5口人吗?”“是的,还有一个没有下来呢。”“那不行啊,要一户人齐了才好做呢,你们到旁边等会!”这个“等”字刚刚弹出我的唇齿,便瞬间点爆了对方的情绪,这家的媳妇和婆婆立刻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快节奏演说中,言语“殊途”,但主题“同归”——“我们已经排了半天了,让别人上来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隔着防护服,我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这个时候我倒庆幸彼此还隔有两套防护,这样使得彼此的怒气在传输过程中也过滤削减了几分。看着她们瞪圆的眼睛,噼里啪啦砸来的不满,我又恼又委屈:“你们做了那么多次,怎么做的不知道吗?规矩又不是针对你们一家定的,你家人不齐,总不能让队伍停下来等吧。”</p><p class="ql-block"> 我们采样点的负责人听到争吵声立马过来解围:“你们继续排队往前走,如果等到录入你们信息时,你家人还没有来,就要请你们在一边等了。”说罢他亲自领着这家人排队。这样折中的办法,平息了争执,婆媳两人带着暴雨后的淅沥随着队伍继续前行了……</p> <p class="ql-block">  我重重地吁了一口气,气流被口罩反弹又黏在了我的脸上。看着排队候检的居民,我来不及整理情绪继续核查人数。太阳越升越高,阳光从两栋楼间哗啦啦地泄下来,汗水从额头开始,慢慢往下流,如同滚雪球一般,沿途招揽新伙伴,然后越滚越快。</p><p class="ql-block"> 队伍后面排着一家四口,他们的小女儿约摸五六岁,梳着两条整齐的小辫儿,穿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连衣裙上飘着朵朵奶黄色的雏菊花样,白色的长筒袜齐齐拉到小腿肚,粉色的公主鞋面亮亮的一尘不染。她倚在妈妈身上,不时回头跟哥哥讲话,隔着长长的队伍,我仿佛听见她甜甜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终于,轮到登记这一家了,小姑娘抢着开口告诉我她家的信息,果然是甜甜的声音,我在名册上勾画了她家的门牌号,正准备继续往后走,她突然跑到我面前,把一个贴画贴在了我的防护服上,我赶紧往后退:“小朋友,你不要碰阿姨,阿姨的衣服不卫生。”她的妈妈立马上前来抱起了小姑娘:“是啊,阿姨在工作呢。”然后看着我微微欠了首便转身走进了队伍。我低头看孩子贴在我胳膊上的贴画,是一个大红色的大拇指,应该是家长买来鼓励她为她点赞的。红色的贴画像一朵怒放的花朵盛开在白色的防护服上,特别惹人!</p> <p class="ql-block">  日暮低垂,我结束了工作,原路返回。和来时一样,由于很多路都封堵了,我得在城里绕来绕去。归途一样空荡无人,红绿灯厌烦了沉闷,闪闪交替着红黄绿,却羞赧拦住了我的去路。道路旁停着的汽车,黯淡无色,全无往日的神气,三三两两地蜷缩着,不合时节地冬眠了。我坐在车里,扶着方向盘,怎么也换不到舒服的姿势。继路向前,暮色扑扑地压了下来,车子在昏暗中挣扎。</p><p class="ql-block"> 上车时,我把小姑娘贴的“大拇指”贴在了方向盘上,因为被酒精喷洒过,所以图案已经晕开了,但依旧红得特别显眼,余光扫过贴画,模糊了外轮廓,它倒更像一朵花了。打开车窗,想贪一口新鲜空气,窗外的气流立刻挤进了车厢,在耳边呼呼作响。暑热不再,这会全是秋的凉爽,我干脆把所有车窗都打开,凉意更浓了,安抚着我的每一个毛孔。看着前方的天空,晚霞烧红了半边天:一层一层的,由深而浅,拉出流畅的线条,再勾勒一道透亮的金边;一团一团的,缠绕翻滚,厚处黛青,薄处缥缈,把重峦叠嶂显现于苍穹。</p><p class="ql-block">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一如今天的我,一如疫情下的扬州。</p><p class="ql-block"> 好在,我们不惧质疑,多吃苦、动脑筋,努力熬出这困境!</p><p class="ql-block"> 好在,如同这鲜红的大拇指,疫情中多的是理解与鼓励!</p><p class="ql-block"> 好在,“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天,终究,还是艳阳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