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来曾见几心知，——读李禺回文诗《两相思》（刘安成辛丑七月廿七日写于中州井天斋）

雨后

　　上下五千年，中华民族一路跋山涉水，孕育了无数璀璨而珍贵的历史文化。一片灿烂之中，尤以诗歌最为夺目。自《诗经》开创了诗的先河之后，诗歌便一路高歌，走上快速发展之路。战国的“骚体诗”，汉代的“乐府诗”，南北朝的“民体诗”，唐代的绝句、律诗，宋代的言理诗词，元曲小令，明清诗歌，以及当前的现代诗。各领风骚数百年。浩瀚星河，飞鱼走兽，诗人用艺术记载了大千世界的种种美好；海晏河清、抑或山河破碎，诗人用华丽而悲壮的辞藻为后人堆砌了他们心中的江河山川；幽幽私语、沉沉深情，诗人用语言表达了自己或思念或愉悦的真挚情感……寥寥几句，诗就可以让我们“感其况而述其心”。

　　由于诗歌创作几乎包罗万象，无所不写，万事万物流露于纸上都成了一首诗，于是，许多诗人寻求在文本上的创新突破。回文诗便是其中最为创新突破的一种诗歌形式，被称为奇诗。

回文诗，顾名思义，就是一首诗不管顺读或倒读，都各是一首完整的诗。要求诗人要有极强的文字掌控能力。白居易、王安石、黄庭坚、朱熹、纳兰性德等均有回文诗传世。大文豪苏东坡更是写下堪称精妙绝伦的回文佳作：“潮随暗浪雪山倾，远浦渔舟钓月明。桥对寺门松径小，槛当泉眼石波清。迢迢绿树江天晓，霭霭红霞海日晴。遥望四边云接水，碧峰千点数鸿轻。”顺读倒读，意境相近，情感相通，美轮美奂，出神入化。

　　然而，在中国历史上，如苏轼白居易们毕竟凤毛麟角，要想在众多诗人中脱颖而出，在历史的长河中流芳一下美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回文诗坛，更是难之又难。这里不能不重墨写一下宋代诗人李禺。这位默默无闻名不见经传的小诗人，经典诗作所留无多，但却以其空前绝后的回文诗《两相思》而在中华诗坛留下佳话，被称为千古奇诗。全诗没有华丽的辞藻和荡气回肠的爱情描述，只有平淡如水的情谊与时时缠绕身边的相思之情，又寂寞，又美丽，此中情之真、意之切，令人感动非常！

《两相思》之《思妻诗》（顺读）：

枯眼望遥山隔水，

往来曾见几心知？

壶空怕酌一杯酒，

笔下难成和韵诗。

途路阳人离别久，

讯音无雁寄回迟。

孤灯夜守长寥寂，

夫忆妻兮父忆儿。

这首《思妻诗》，是以丈夫的角度，写对远方妻子的无尽思念。我因思念你而流泪，将双眼泪水都流干了，那山，那水，我都望穿了，为何还是望不到我的妻子？曾经我对你的心意你可尽知？因思念远在天边的你，我都不敢喝一杯酒，害怕写不出思念你的诗句。我和你相隔遥远，分别又久，了解不到你目前的情况，大雁寄回的信件又很慢。我只能独自一个人与灯相伴，回忆你和儿子。

　　诗人用极为细腻的笔触，表达了对妻子和儿子的深深思念，将内心的那份思念之情刻画得入木三分，令人肝肠寸断，浓浓的忧愁之感蕴含字里行间。

还是这首《思妻诗》，倒过来读就成了《思夫诗》：

儿忆父兮妻忆夫，

寂寥长守夜灯孤。

迟回寄雁无音讯，

久别离人阳路途。

诗韵和成难下笔，

酒杯一酌怕空壶。

知心几见曾来往，

水隔山遥望眼枯。

这是以妻子的身份思念夫君。儿女思念父亲啊我思念夫君，长夜寂寥我在家中独守孤灯。迟回的鸿雁也没带回你的音信，我们已经分别的太久太久，感觉就像是分隔在阴阳两途。想和一首思念的诗却无从下笔，拿起杯子想斟一杯酒又怕酒壶空了。知心的人儿啊，你几时归来？山高水远我只能翘首以盼。

　　这首构思巧妙的《两相思》，写得顺畅洒脱，不见半点牵强。从组词，到造句，到诗意，再到灵活把控诗词的语境，没有下过一番苦功夫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而诗句之外，也让我们对李禺这位声名并非十分显赫却又满腹文采的诗人，充满了欣赏和倾慕。

一生能把一件事做到极致，就已然是大成就了。而“名不见经传”又何妨？能在文学艺术的历史长河中溅起一朵浪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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