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年四季,如果你闭着眼睛不去看草生花开,只是用耳朵细细聆听,就会从虫鸣声中感受到季节天气的变换。“春风解冻,蛰虫始振”,“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惊蛰雷响过后,蛰伏一冬的虫子们悄悄爬了出来,感受新生后的阳光灿烂,那情那景,一定需要高歌赞叹。所以,听虫声激烈奔放,生气盎然,那必是春天的气息愈来愈浓了。六月未央,蝉虫出动,又唱噪了整整一个夏天。我这个人生性比较寡凉,尤喜秋天的蛐蛐,秋风中的蛐鸣,那一种衰草连天蛩悲啼的感觉,更是契合了我的心境。 </p><p class="ql-block"> 于是,在渐渐拢来的夜色中,在悉悉索索落了满地的雨声中,我举着伞,像斯巴达擎着盾,走进寂寥而又氤湿的公园。</p><p class="ql-block"> 遥远的天边,云彩还晕着浅浅的玫紫,不知道那遥不可及的地方,是否闪烁着半空的明星?但我丝毫不艳羡!我喜欢我的秋雨,散漫地敲打着浅秋的树;我喜欢球鞋踏进水里的感觉,仿佛可以生出两片绿翼一般的荷叶;我喜欢角角落落里,秋虫们的长吟短叹,像阿炳的二胡,述不尽半生的悲欢。</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夜,这样的雨,出场的蟋蟀们并不多。我屏声静气靠近草丛聆听的时候,仿佛叶草之隔的那端,忧郁的蟋蟀正倚窗而立,怀抱着七弦琴,轻弹慢捻、抹复挑,奏出平生无限情。</p><p class="ql-block"> 乐师们虽然都是男孩子,但是乐器各别,让人听出了不一样的音色。那个断断续续哼一段絮叨一段的,是黄脸油葫芦,在我听来,分明就是一位凄凄惨惨戚戚的黄脸小妇人,被婆婆骂了,被丈夫打了,坐在渐渐西风紧的土路旁,哭一遭儿诉一遭儿的,满是凄惶;日本钟蟋却像蟋蟀中的蓉儿,脚踝上系着一串银铃铛,在雨水中伶伶俐俐地跑过,滴铃铃铃…滴铃铃铃…;银滩路拐角处,是宽翅纺织娘们的织布厂,生意火旺得不得了,梭声如飞,刷刷刷,刷刷刷…</p><p class="ql-block"> 国风中的蟋蟀“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想来宛若一位游唱者,怀抱胡琴,由远方而来,一路经风经雨,染风染霜,携了一生的沧桑,在寒风杀来之前抵达一处墙角,夜夜弹唱,似与知音倾诉。床上游子枕着蛐声辗转思乡,泪落耳旁,不胜凄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