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迪夫这首也可称美妙-【他山之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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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莉油画作品： 标题：《独行者》材质：布面油画尺寸：75+75cm马莉作于2021年7月 迪夫新作三首 ［福州］迪夫 敌人 我的敌人今天化妆了还抹了口红我的敌人今天穿了一件藏青色的呢大衣头发飘逸她和我在茶水间撞面她提了个咖啡壶我洗杯子她站在我身后等我。因为敌我关系杯子很难洗净等我洗好，发现她不在这个骚对手像个谣言 雨水流过你我之间 雨水都是直的经过我们的雨线会弯折或原地弹跳我对着你下雨但你已是空号，不存在时过境迁，天气反常，那把精致的伞已涣散。一头湿发已不需要抚慰一双眼关着。今夜有雨很突然，从我这里可以顺流而下，直抵莫名的你未知的你我和一团空气结缘你是空的 自画像 老人脸老人的上半身和下半身老人的脖颈和嘴角，耷拉的皮和线头发发白和眼珠发光的部分，有尖锐的东西要射，但没射老人的唇舌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的发怔，或过敏扭头便走，或怎么劝也不听这个世界在旋转，而我只是走走停停现实和梦里的花园总要保住一个我对举花的一个妇人说请把脸从花束后面移出，请把晨光挪开请把水引到胸口请笑一笑或哭 迪夫这首也可称美妙一一致谭建生 缘起:谭建生和迪夫皆大国企里的诗人。建生君乃四十年前旧相识，而迪夫，我则素未谋面。广州诗友林润生赠我以诗合集《十一诗章》，使我得见建生君与迪夫的诗，不过这已是几年前的事了。如下谈诗信札被催成，则源于几天前，建生君转我“迪夫小菜园”推文，即迪夫新作三首。他附言：“子庆辅导下，我读不太懂，复杂的情感诗，说不清道不明。”算来这已是第三次转我迪夫的诗了，每次都殷殷叮嘱：谈谈，你怎么看！推荐他人诗作热心如此（你说是研讨也行），除了建生君，我还从未见过第二人。当然也不只迪夫的诗，扰攘诗坛的诗论、诗争，大凡他觉我应留意的，从来都转我没商量。对诗坛怪状之不满，亦时或流露于言辞间，使我在读后，每每生出失职的惭愧——毕竟我是一个作诗评的。对诗歌的热爱与呵护，其感情之纯洁，除了太太马莉外，建生君亦属少见。以建生君之识见，理解迪夫的诗有何难？然而如此情势之下，已不容我深想。果然，读罢我写的读迪夫札记，在一番嘉勉之后，他诚恳坦言：“不过我的确不太欣赏把很复杂的感觉/感情用诗歌形式表达。用小说，散文，杂文形式呈现可能更好。”他说“简/浅/深/短还是挑战与追求”。在我看来，此系古典诗歌的典型表现，而为他所挚爱。那么，我这里只作赏析不置评，多少令人有些失望吧。其实，在骨子里，我也是这个审美底子，这个底子使我一向持论过严，而对富于意味、意象与意境的诗作，显得格外饶舌。我谈迪夫诗的特点，称道的好处，回头一看，也基本上着眼于此，例如第二首。迪夫诗的最大看点乃心理深度，这使他的诗显得“感觉/感情”复杂，特别是把感情完全感觉化了，或竟似无情，我觉这也正是人的现代性使然一一现代人的一个最大特点，是其空前的心理广度和深度，尤其是在全球化互联网时代的今天。而唯诗人最富想象力，唯诗歌，怎么讲呢一一最善于表达，小说、散文、杂文在这一点上难称胜场，不然孔子老师也就不会说“不学诗，无以言”了。像这里的《雨水流过你我之间》，表现即时通讯时代人的瞬间之“空”，一种几乎人人遭遇而难言的痛，也许诗人中仍有高明可期，我却颇难想象，其他文体会如何表现的更好？ 建生君：1， 《敌人》“拟态”了一个猜忌女子的一时心理，所谓疑心生暗鬼。妙在他把这种状态写得具体而微——细节化，细节之真使一切恍若实在。末尾“像个谣言”更是虚晃一枪。“因为敌我关系 / 杯子很难洗净，这样表现敌意很耐玩味。是说她故意磨耗时间？还是已然乱了方寸？略想一下，则会感到此中别有深意——的确，由于“敌我关系”的介入，“杯子很难洗净”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当年在延安，丁玲写《“三八”节有感》，被国民党《中央日报》转发，事情复杂了；去年在武汉，方方写《武汉日记》，美国人要出版，事情也复杂了。“雯格”期间，上海知青任毅写了一首《知青之歌》，莫斯科广播电台播放了，结果被判死刑。都是“敌我关系”惹的祸。无他，“势，使之然也”。被敌利用即成资敌，便成为敌人，哪怕你原本无辜——“杯子很难洗净”！不说“骚货”，而说“骚对手”，别致的说法，见出所拟非一般市井女子；也是其本人趣味使然——试想如果写作“骚货”，会是什么感觉？迪夫是典雅的。他原本就不想局限于实有的“这一个”。“骚对手”，也就是说：对方未必是“骚货”，骚在她乃对手，对手即骚——意谓彼此皆骚，这是“敌我关系”作用的结果。芒克有诗“她是猫，天生就骚”，恰成对比。心理真实是一种更高的真实。试把美中冷战表现出的敌对思维代入，体会之，便觉他命题《敌人》而非《情敌》，是一种明智的策略。这里是在写一个实有的“敌人”吗？心理性的敌意，使一切变得扑朔迷离、似是而非。拟态是一种创造，唐诗“画眉深浅入时无”即这种创造，谁会想到诗人竟是在问:“我的作文试卷还过得去吧?”它仿佛有另一层意思，自然就比清澈见底的“口于诗”耐读。拟态之妙高于实抄，其中加入了更多的心理现实——这是诗人远较常人为胜场的所在。这类诗的存在很给诗人加分。 2，《雨水流过你我之间》令人想起李商隐。《巴山夜雨》，只道两个“雨”字，而情自在其中。迪夫这首也可称美妙。起手脱俗，是啊，“雨水都是直的”，却独独被他说出。它“经过我们”时“弯折 / 或原地弹跳”，这个纤巧美景共享于两心之间——它折射了二人关系的亲密。这里暗写了后面将会说到的“伞”。此景，即李商隐欲“却话”的那景。“命运共同体”殊不易体认，审美的共同体验却偶有，而且会因为偶得而十分难忘，例如李商隐那里，再如迪夫这里。接下来笔锋一转，“我对着你下雨”——今夜有雨，想起朋友，拨个电话过去。“你已是空号”，妙句。“空号”，现代即时通讯设备带来的一种经验，当它与古老的雨和伞融会一处时，诗境焕然一新。后面的悲剧画面，隐括了类似郑州水灾的某个场景。细节加心理。他没有宣泄、煽情什么，却能从深处扯痛你。他只给出了两个细节，而恰成对比:“雨水都是直的 / 经过我们的雨线会弯折 / 或原地弹跳”“一头湿发 / 已不需要抚慰 / 一双眼 / 关着”。作者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 3.《自画像》也是重细节的（“耷拉的皮和线”）。我感兴趣的是他对自己个性的描述：“我的发怔，或过敏 / 扭头便走，或怎么劝也不听”；“这个世界在旋转，而我只是走走停停 / 现实和梦里的花园 / 总要保住一个”。诗末对妇人一颦一笑的索要，坦言他了的美学趣味，慢镜头般的画面耐人玩味：花束、晨光、水、妇人，这妇人已无需什么额外的描绘。札记了几点迪夫三首的阅读心得，仅供参考。 子庆2021.8.27于宋庄 诗合集《十一诗章》，“两岸三地作家联会”与“《海岸线》文化传播基金”联手推出，中国地图出版社，2012年12月出版。精选内地、香港和澳门周良沛、路雅、古松、谭朝春、秀实、林浩光、谭建生、路羽、迪夫、林润生、温海等11位诗人的诗作和有关评论。 背影 / 李云枫摄 三翼鸟编辑团队：英奈特出版社（Internest Publishing)天工开矿温酒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