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Style!这个词前些年很流行。其实,在英文中,这个词含义多多。只是用在这里,指代的是一种姿态,一种行为方式。如果上升到风雅的程度,就成为一种品位、气派和格调。</p><p class="ql-block"> 其实,北京人老早就用这个词了,他们管这叫“范儿”,比叫人“腕儿”更高级。上海人,则把这个词称之为“腔调”,但内涵又略有不同。语气上,北京人有褒扬之意,上海人有夸耀的成分。到了武汉人这里,对应的词好像只有“有味口”合适些,但武汉话多少掺杂了一些江湖码头的味儿。总之,style是个好词。</p><p class="ql-block"> 提起这个词,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曾采访过的一位戏剧导演,他的名字叫任鸣。</p><p class="ql-block"> 那是在中国(潜江)曹禺文化周举行期间。热热闹闹了三五天,也端的是热闹。政客、官吏、仆从、小卒;专家、学者、演员、艺人;商人、文人、亲属、媒体,还有众多群众演员,齐齐地站在这个舞台上,各自表演。唯有曹禺的汉白玉雕像,站在曹禺公园的绿树丛中。他不动声色,目光深邃。</p><p class="ql-block"> 这期间,不消说,作为记者,稿子发了不少。开幕,焰火,拜谒、奠基、植梅、演出……,活动多,文稿就多。白天黑夜地采访,白天黑夜地写稿。等一切沉静下来,回顾的时候,许多事却了如烟云。报纸上那些“易碎的新闻”,没出几日,竟也飘飘散散,在心底的荧屏上,留不下多少踪影。这真的让我感觉有点奇怪,又惆怅万分。唯独采访北京人艺院长、《日出》导演任鸣的情景,却越来越清晰,让人突地明白,什么叫做范儿。</p><p class="ql-block"> 采访任鸣,是命题文字。采访前的联系异常艰难。此次任鸣携新排的《日出》来潜,四天内有三场演出,可以想象他该有多忙。终于在一个下午,通过他的助手联系上了。在此之前,我的脑海里多次勾勒过任鸣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北京人艺是一个有着60年历史享誉中外的剧团,曹禺先生是人艺终身院长。在这样一个中国顶尖话剧团做院长、做导演的人,应该是什么心态,有什么样的行为举止?这些,让我对这次采访有种格外的期待。</p><p class="ql-block"> 下午四点,按照约定,我在任鸣下榻的酒店大堂等他。不一会儿,一个高个子男人,黑色毛衫,脖子上挂着工作证,穿过人群向我走来。联系人介绍了彼此,我确认这人就是了。握手,交换名片,双方落座,然后我拿出采访提纲,准备直奔主题。</p><p class="ql-block"> 我从摄影包里掏出录音机。这个高个子的男人突然小声对我说:“这里有点吵闹,您看……?”我一下明白过来,感觉到了他的细心。我们于是商量,轻步“移师”到前厅。前厅也有人占据了大堂沙发,我们在旁边落座,准备再度开始谈话。</p><p class="ql-block"> 任鸣环顾了下四周,再度开口说:“还是到我房间去吧。我以为记者中有女士要来,因为刚才在休息,没来得及整理,实在不好意思啊!”。于是一起坐电梯上楼。临到他下榻的房间门口,任鸣再次道歉:“实在不好意思,乱糟糟的,但房间里要安静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任鸣开了门,右手延引我在房间的沙发上落座。沙发一左一右,我自然选择右边的宾座,留下主座给他。高高的任鸣在房间里轻声走动,端茶倒水,彼此客套一番,终于可以面对面了。采访十分顺利,我事先准备的几个提问,任鸣一一作答,看得出他是有所准备的。说到投机处,任鸣呵呵地小声笑;谈到相互熟悉的人,他又感到有点惊讶。彼此之间一来二往,竟然熟悉如同朋友。约定访谈的30分钟,在轻声细语中不知不觉间就这样过去了。</p><p class="ql-block"> 期间,任鸣接了个电话,北京剧协一副主席来访。他十分有礼貌地告诉我:“我得下去接一下李主席,请稍等”。不一会,任鸣他们一道进入房间。彼此介绍:“这是北京剧协李主席,这是报社来采访的记者。他们的报纸在这里,就相当于《北京日报》了。”</p><p class="ql-block"> 再次落座。按照预设的“圈套”,我需要得到的答案已了然于心。于是放开手脚,彼此谈性更浓,甚至有些天南海北了。谈台词,引经据典;说感受,泾渭分明。不装腔,不作势,不打花腔,不卖嘴皮,娓娓叙述,内心清净,完全底色的任鸣,就这样显露了出来。</p><p class="ql-block"> 这时,我才有闲细细打量这位北京爷们。这位和曹禺先生年岁相差整整半个世纪的人艺院长,这位北京文联副主席,这位排演过四次《日出》的艺术家,第一感觉就是高,个子高,目测差不多有1米9。黑色的细边眼镜,如同弥勒佛般的笑容。接下来,任鸣的身高得到进一步证实,我们让李主席客串了一把摄影记者。我170的个子,站在任鸣身边,就像只小鸟一样,只有“依偎”的份了。</p><p class="ql-block"> 为了不打扰任鸣和他的客人,我随即结束了采访。任鸣送我出酒店的房间,延引至门口,再送至走廊。他弯下腰来,握手道别,连声称谢。我上了电梯,回过头来,他还站在门口,笑容可掬,频频挥手。</p><p class="ql-block"> 演员、艺人,甚至所谓专家、学者,应该说见得不少。我采访过的,如手下阻挡镜头的张某含,卸妆了就不见人的弦子,抽烟、喝酒、打麻将骂人不看场合的某女星,压低帽檐绷着脸、跳上舞台就活蹦乱跳的潘某江等等,举手投足之间,何处寻得这样有礼有节、收放自如的气质和气度。 </p><p class="ql-block"> 所谓范儿,不是装腔作势的“腕儿脾气”,不是趾高气扬的指手划脚,更不是所谓一言九鼎的豪放“气派”,那是对“崇拜、崇敬、崇高”的误解、误读。</p><p class="ql-block"> 其实,范儿是一种气质、气度,骨子里深层的东西,它学不来,更是摆不来的。如今江河日下,世风不沽,各个阶层皆不同程度的失范失德,更有唯名利是图不择手段者。环顾流量明星,丑态百出。唯有长叹,方解心中块垒。好在还有任鸣,还有许许多多“有范儿”的任鸣们。在他、他们身上,我找到了被丢失许久的知识分子应有的礼仪、斯文,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沉稳、豁达和谦逊。</p><p class="ql-block"> 这些,除了专访发表的文稿,应该是我采访他的最大、最受益的收获。</p><p class="ql-block"><br></p> <div> </div><div><i> 秀夫,湖北潜江人。记者、编辑。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武汉市作家协会会员、诗歌创作专业委员会委员。为“潜江诗群”重要成员之一。</i></div><div><i> 上世纪80年代中晚期开始文学创作,至今已发表新闻、文学作品400余万字,多次获得各类文学奖励。出版有诗集《风声之外》(青海民族出版社,2011年),诗歌合集《八面诗风》(中国和平出版社,2009年),人物传记作品《杜鸣心:大音希声》(中国文联出版社,2015年)《绝唱——从歌唱演员到囚徒(非虚构)》(2019年),报告文学集《我是潜江人》(武汉出版社,2020年)等。</i></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