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柴

邓建强9120632

　　炊烟弥漫，笼罩青色瓦房，时而一柱柱升起，时而屋里屋外一片茫茫。那是旧时常见的景象。

那时，奶娘家像普通农家一样烧土灶。一口是煤灶，一口是柴灶。

两灶都要柴火，队上虽分些稻草和棉花槁之类，但杯水车薪。为了柴火，我除了捡煤核，还想其它办法。

程溪山古时可能是坟山，烧窑的周围都挖到坟墓。现在带个山字，连丘陵也不见。村头一棵枫树三四个人才能合抱，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凿的一条长而弯的人工溪与枫树插肩而过。溪岸树和灌木毗连。

夏天溪旁杂草丛生，夹着一弯清水。我常常带镰刀和绳子出去。苌、艾、菊和灌木等等都是割的对象，甚至刺手的野月季也不放过。最喜欢是割藤，往往一大片，牵牵连连。虽然触须缠得紧，但我耐心满满，各个突破。纵爬的最难对付，我不擅长上树，一些粗的只有怅然——可望而不可即。最害怕的是毛虫，大概出于自我保护，不易被天敌发现，一般与叶子一样的颜色。倒霉的时候就会被叮到，麻椒火辣，先肿后红再青，至少一个礼拜难受。水蓼花荞麦一样鲜艳，种子掉了我就拔。根也利用，把泥洗掉。如果多，我就先在野外晒，如果少，我就捆起来，打活结。虽越拉越紧，但特别容易解开。在马路上拖，灰尘像烟雾腾起，顺风的时候尘烟赛过走步，向我反扑。我便跑起，尘烟在嗦嗦的声音中甩在脑后。

我巴不得全栽苎麻和棉花。它们的老叶会掉在下面。我蹲着先把高处的用手指到拨到沟里，再倒退着往后扒。如果多了就作为一堆，然后又往后，沟越长，堆越多。苎麻地里是享受，非常惬意，凉风习习，躲荫的麻鸟叽叽喳喳，大个子青蛙表演高远的弹跳，有时还可见到黄鼠狼一溜烟地穿过。棉花地里却是受罪，热气腾腾不说，脸上有时都会划伤。

村头大枫树，华盖一样，四五个人才能合抱，几十米高，遮了一亩来地，枝繁叶茂，方圆几里都可看到。它仿佛为我而生，秋后大片的红叶和红毛丹一样的枫枸也会掉落。叶子和枫枸是煤燃的好帮手。枫苟少的时候我就巴掌托，偶尔几个口袋塞得鼓鼓囊囊；多的时候就拿撮斗或箕畚来装。有时一边钓鱼，一边守着枫枸，见一个捡一个，好像捡糖似的。如果晚上刮风下雨，第二天早上必定有大收获，甚至粗壮的枯枝也掉下。跟我竞争最厉害的是长福妈妈。我们会在她家磨米浆。她的土墙外面就是枫树。有时她起得早。有时我们一同赶到，一边打招呼，一边匆匆地捡（今年见过，她还记得我。可是她的脑袋和个子明显萎缩了，我们聊了很久）。那棵树已经倒了，裸根和空洞我还清楚记得。枫树上还有四五个大鸦巢穴，一年冬天朝一个巢穴放了一铳，掉下几十斤干柴。我很羡慕。

临近冬天，溪水退得很低。溪边的树兜露出来。这个时候我带上抓黄鳝的铲子和砍柴的斧头出去巡视。发现树兜，会卷起裤脚下去。先是铲去旁边的泥巴，再砍断分根末梢。为了一个兜，有时要挖空周围和下面的泥土。难缠的是主根，有的粗壮，有的在水中，有的比顽石还硬。尽管累了半天，还是无可奈何，前功尽弃。临走时还把剔了的泥巴填满按实。只有等待来年，希望不被人看中。柴兜最好炆粽子，一个可焖半晌，还省去看火工夫。冷天烧也不赖，饭菜熟了，可铲到火笼里再加些谷壳或锯屑。原来冬天特别冷，老下大雪和冻雨。我的脚跟年年冻烂，尼龙袜总是粘着烂的，洗脚要把袜和烂的分开，血淋淋的。遮火是一种的享受。

除了打柴，我还会捡牛屎做成包子粘到墙上，或在地上拍成饼。晾干，取回。

那时，田埂上的草都被拔光，山上可以看到裸露的石头和泥土。一些残留的树只见上面的干，下面的枝都砍光了。

如果不是我打柴，就需要到柴市上一捆一捆买，然后肩挑背扛，或用独轮车推。

村东有条马路，可以通往秋溪连城等地，马路上经常有拖拉机推着劈柴经过。一些大胆的就会爬上去，把劈柴一根根抛下来。我虽然想，但是不敢。

一晃就退休了，往事不堪回首。

现在好了，只有笑的份，天然气和空调随心所欲。子孙不再要为柴火发愁，逍遥自在；荒山也翻身了，昔日的光秃变得翠绿葱葱。

只要想起打柴，我就不由自主地哼着歌里的几句：“越来越好！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