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蓝色中山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看到你,一抹蓝傲立在我眼前,我感慨,我惊讶,青涩的心里是懵懂的想法:初中的老师不应该是戴着眼镜,迈着四方步的老老师吗?可现在,一张年轻的脸,一头蓬松的黑发,还有发黄的牙清晰地展现在眼前,尤其那笔挺的蓝色中山装不该是学生穿的吗?可这个身着深蓝色中山装的人的的确确是我的初中语文老师——陈老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他是年轻的,活跃的,他像一棵朝气蓬勃的大树迎风而立。他无论在课上课下,都可以显示出他的语文天赋,我的语文成绩一直很好,就是从他生动活泼的课堂上日积月累而来。他鼓励人也好,批评人也罢,诙谐幽默,妙语连珠。什么“比兜打天下,个朵定太平”都是他的口头禅,事实上,那个时候,他只对个别刺头略施惩戒手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候,我们女生时常被男生欺负,老师知道了,很是愤怒,在班里痛骂那些捣蛋鬼,可那些家伙结成了死党,嘴巴严实,手段残忍,有个别想松口的看到那个领头的坏家伙举起拳头示威便默不作声了。长期以往,那些家伙越来越嚣张,站在门头上,叉开腿让女生往过钻,把蛤蟆捉住弄死插在棍上放到女生书桌里,下晚自习像打劫的土匪一样半路拴绳子,简直是想一出是一出,我们女生有苦不敢诉,只怕换来更痛的报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个晚自习,铃声一响,我们跑校的同学竞相赶到停车场推上洋车准备回家。可没骑多远,就听到骑得快的同学“扑通扑通”摔倒的声音,后面的同学连忙放慢速度,生怕跌在前面同学身上,等靠近了,才知道那些捣蛋鬼又给挖陷阱了,有的同学骂骂咧咧的,有的抹着泪不敢放声哭,正在大家乱作一团时,一个影子出现在我们身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借着朦胧的夜色,我们看到了这个影子的脸。瘦削,年轻,青筋暴起,蓬松的头发在晚风中凌乱地散开。他扶起跌倒的同学,然后嘱咐我们慢慢骑,转身消失在夜色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谁都假装和没事人一样,可陈老师的脸成了灰绿色。此时,蓝色的中山装不再是整洁庄重的,好似是灰黑色的了,压得每个人喘不过气。或许捣蛋鬼已预感到情况不妙,而我们则是喜忧参半,老师到底会怎样惩戒他们?我们会不会受到更非人的虐待?想想就害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可老师只字未提昨晚发生的事,而是打开话匣子说起替五保户干活的事。那些捣蛋鬼争先恐后抢着报名,陈老师最后敲定就让那些捣蛋鬼去扛柴,收拾家,我们负责打扫班里卫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们正打扫得起劲儿,陈老师来了,他沿着桌子绕啊绕。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笑了笑走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又到语文课了,陈老师先表扬了劳动积极的人,然后拿出“弹弓”和绳子问大家谁丟了东西!没有一个人回答,教室里只剩轻微的呼吸声,一分钟、两分钟……下课铃响了,教育室里还是死一般的沉寂,陈老师不急不慌等着“钓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个男同学举手报告,说是尿急,陈老师依然不吭声。这个男同学憋得脸红脖粗,大声说:“老师,是不是告诉你弹弓是谁的?绳子是谁的?你就让我们自由活动了?”陈老师微笑着点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举手的同学一秃噜,把知道的全部讲了出来。接下来,班里只剩下不上厕所和喜欢看热闹的同学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个捣蛋王低着头,红着脸正是每天变着法子欺负我们的家伙。那个时候我们女生是恨他的,真想上去一拳一拳地打在他身上,打得他半死不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陈老师笑着说:“你们这些江湖人士坏事没少干吧!明天把你父母叫来,看看他们儿子的本事,大家说好不好?”那个捣蛋王急了,拽着老师的中山装,可怜兮兮地说:“陈老师,我再也不敢了!别让我爸妈来,他们知道了,会把我打死的!”陈老师转而怒发冲冠,“你让别人从你腿下钻的时候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你把绳子栓在半路,把人绊倒,摔得鼻青脸肿时,你又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老师不打你,让你父母好好看看你的本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捣蛋王痛哭流涕,试图打动陈老师的心。可陈老师那时是威严的铁面包公,结局可想而知,捣蛋王被他父母一顿狠揍,从此我们结束了任人宰割的命运。现在想想,不再是恨或怨,倒觉得很好笑,很奇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陈老师当时对我特别偏爱,像大哥哥般温柔,又像父亲般严厉,在我记忆中,他只责备过我一次,其它点滴都如美丽的浪花在我心里跳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十多年前,我去乡里办事,遇到了陈老师。他还是那么年轻,那么帅气,最重要是发型未变,话风未变。我站在他面前,有种丑小鸭的感觉。我挣扎了半天,还是决定假装不认识陈老师,陈老师一直忙着给人盖章签字,头也没抬,我又暗自庆幸,又暗自伤神。一个落榜的人,一个命运多舛的人,何必惊扰老师呢?我的心翻江倒海般,一浪高过一浪倒腾。正思忖间,陈老师说话了,依旧那么轻柔,那么直白:“常珍,你不认识老师吗?”我慌了,脸比烧着的炭火都红!我支支吾吾遮掩着内心的慌张,“陈老师,当然认识。您当时对我可好了!我永远记得!”陈老师又轻飘飘地说:“哦,老师当时尤其偏爱你,生怕你受委屈,想尽办法帮你!”“我知道……可我现在一事无成……”空气凝固了,陈老师好像懂了我的意思,我是因为太过自卑而不敢与老师相认,而并非眼里无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我再没碰到过陈老师,可时常想起陈老师在讲台上上课的一举一动,也时常回忆陈老师对我的厚爱。跑操时跑不动,陈老师给我特权只散散步就好,拾柴的时候我拿不动,陈老师帮我扛等等,如一幕幕电影在我脑海里浮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我怎样做可以慰藉老师的心,可我知道老师盼我事业有成,生活幸福。青丝到白发,往昔成佳话。我的陈老师已暮年,可我相信他会活得很乐观,很幸福!作为学生,我感恩他的厚爱,也感谢他的教诲,更感恩他的豁达。他第一次登上讲台的样子,我永远记得。一身蓝色的中山装,一张年轻的脸,一头乌黑蓬勃的头头。在我的心中,他像青松一样挺拔,像向日葵一样阳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