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藤在我生命中青葱了几十年,我愣是视而不见。
不是邂逅得太早,是我不懂它的好。
我不知道南瓜藤居然还可以吃! 以前百花园门口有自发形成的早市,大多是农家地头自产的蔬果,紫里透红的无花果,热乎乎的青壳鸭蛋,清清白白的鸡毛菜,还有活鸡活鸭长江鱼蟛蜞螯……新鲜,便宜,很有人间烟火气息。不过,要想买菜,请早。七点钟,白制服的城管一来,就要作鸟兽散了。
夏天的清晨,我常去。见到小捆小捆的南瓜藤,我很诧异,这也能吃?请教之后得知,只要把外面一层毛茸茸的皮撕掉,清炒,味道很好的。
吃货永远有一颗好奇心,对于未知食物的探索,充满热情。
于是,我兴冲冲买了一小捆,只要两块钱。 回来之后才知道有多么难搞定。
明明见那卖菜大娘示范时手起皮落,飒飒两下,一根南瓜藤就水灵灵出浴了。轮到我,不是撕断了就是撕不下来,更有那梢头茸毛细密处,翠绿可人,百爪挠心,就是无从下手,真不知道当年童第周是怎么成功完成青蛙卵剥离手术的! 一把南瓜藤,折腾了个把小时,看看成品,还不够塞牙缝的,2块钱的成本搭进去20块钱的精力还不上,最后,眼见耐心耗尽,而撕皮之路无止无尽,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一念之下,全扔进了垃圾桶! 后来一次吃饭时,我大发感慨,并发誓说再也不买南瓜藤了。才嫂是个天生热心肠,她一听,说哎呀,你要这么这么弄……如此这般地传授我一通秘笈,又说,干脆明天弄好了送你。
这情分大了。
第二天,小马驹果然拎回一包南瓜藤。加以蒜末,大火爆炒,端上桌,碧碧青,赤赤嫩,那清香,好似晨风里田园蔬菜散发出的清香,吃一口,清风明月,朝雨夜露全在其中了。顿时,下箸如落雨,疾风卷残云,秋风扫落叶,盘子就底朝天了。
好吃!意犹未尽……
可总不能天天叫人家送呀。
只好自力更生。为了口腹,持恒心耐心慈悲心,在厨房里修行,与那毛茸茸刺啦啦的藤共舞,换得刹那欢喜。 饶是这样,南瓜藤也可遇不可求,一入秋便难觅影踪,再加上兔走乌飞,两个月倏忽而逝,生活节奏又从“活着是为了吃饭”切换到“吃饭是为了活着”,南瓜藤,渐渐淡出我的餐桌。再后来,文明城市检查,取缔非法设摊,百花园彻底摆脱了柴米油盐的市井味……
Ade,我的南瓜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