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教坛的那些年

诗意人生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学毕业那年,我孤身一人背着一个小包,坐着绿皮火车来到了我所在的城市。初到,公交车在槐村街那窄窄的马路上,七拐八扭地走着。道路两旁小店铺林立,车和人擦肩而过。我的心始终悬着,怕人被刮着了。</p><p class="ql-block"> 到了站,步行走了十几分钟土路,穿行过一个集市。市场上各种商品林立两侧,价格很便宜。赶集的人衣着都很普通,都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走到一个小路口,路边在宰杀牲口。半卧在地上的牛,大大的眼睛里满含泪水。三轮车上的小羊,发出“咩咩”的叫声,凄惨至极。我的心也跟着一阵阵发紧,想到学校那未知的情况,自己也似那待宰的羔羊。</p><p class="ql-block"> 仿佛经过了几个世纪,终于在一排两层小楼的对面,看见了学校的牌子,我的心才算放了下来。仔细审视,学校的大门两边矗立着两根方形水泥柱子,外皮漆着白漆。一个铁制的栅栏门,半开半闭。进入门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假山,假山前一个小水池。水池内养着一些旱莲,几条金鱼。假山之后,一座四层小楼傲然独立。看见假山、楼房,我的心稍稍放松一些,觉得学校环境还不错。</p><p class="ql-block"> 负责接待的同事告诉我,我们的宿舍在楼后。转到楼后,一条直道通向前方。道路两侧,一排排平房出现在眼前。房屋外墙为红砖砌就而成,屋顶是木质的。道路尽头右拐,到了我的住处。住处是四间平房,西侧房屋空着,东侧房屋用作女教工宿舍。推门而入,已有两个室友在里面。留给我的位置,靠北侧窗户。一个一米二左右的木质床靠墙摆放着,由于年代久远,床已看不清颜色了,介于黑色与灰色之间。简单收拾之后,我坐在床边环顾四周,除过我们的简单行李,就看见了四堵墙。</p><p class="ql-block"> 夜晚来临,屋后的小菜地里虫鸣声声,屋内的床边蚊子嗡嗡。它们互相应和着,很有节奏感。七月的济南非常热,我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身上也是汗流成河。没有电扇,更不要提空调了。我把腿靠在砖墙上,墙也一阵阵发热。我感觉自己的腿快被烤化,似乎闻见了烤肉的味道。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我打开室内通向西侧那两间屋的门,打算接点水在水池边擦擦身子,让自己凉快一下。及至走进去,发现屋里不用开灯也很亮。抬头看看,半边屋顶已经塌掉,高远的天空赫然入眼。简单擦洗之后,我坐在水池边抬头看天。月朗星稀,一片晴明。此情此景,我不仅没有吟诗的冲动,反有一种梦想被现实摔得稀碎的挫败感。坐得久了,困意袭来,我躺在一片汗湿里,恍恍惚惚地睡去。</p><p class="ql-block"> 突然一阵小孩的嬉闹声传来,我睁眼看看外面,已亮了天。简单洗漱过后,来到我所任教的班级。由于被通知是班主任,所以要早到一会。进入班级,三分之一的同学已到班里。来自各个村小的同学,没有统一服装。他们穿着各自的衣服,合体干净的不多。西郊的家长以务农为主,家里经济条件都一般,对于孩子的教育还不是很重视,小孩子们的习惯都不是很好。由小学进入初中,换了新环境,小孩们很兴奋。认识的同学就互相打招呼,不认识的为了抢座位还发生几句争执。拉桌子的,抬椅子的,说闲话的,教室里充斥着各种声音。</p><p class="ql-block"> 面对着叽叽喳喳的学生,耳边回响着各种声音,我有一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只觉浑身是汗。我喊了几下,想让他们安静下来。结果发现,我细弱的声音很快被学生们的高声喊叫所淹没。我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无奈之下用黑板擦敲了几下讲桌,学生们安静了一些。我刚要开口说话,突然教室又热闹起来,我的声音又被淹没了。无奈之下,我加大嗓门,高声喊起来。此时教室终于安静下来了,我让两三个高个子去领书。书抱回来,发书时,教室又是一番凌乱。许是看我年轻,许是一个假期没见,学生们按捺不住的兴奋,抑制不住的话话。</p><p class="ql-block"> 发完书,上午已过半。我又把学生们领到室外去站队,排座位。站队时,学生们站不直,一个个小脖子缩着。我走过去轻拍他们的背,拍到一个同学那里时,我用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脖子,结果他的脖子上出现一个我手的白印子,与其余地方形成鲜明对比。我拿起自己的手看了看,五个手指上满是垢甲。我悄悄问他多久没洗澡了,父母不管吗。他告诉我他父母打零工,拉沙子,几乎不在家,已经两个多星期没洗澡了。我轻轻拍拍他,告诉他一会跟我回宿舍去洗洗。</p><p class="ql-block"> 等到排好座位,把学生们安顿好,已接近十二点。在学生们欢快的离开声中,我又累又饿,一阵虚脱,头晕得站立不住,急忙扶着桌子。一上午没喝水,再加上高声说话,嗓子冒烟,声音嘶哑。</p><p class="ql-block"> 下午上课时,我在所任教的两个班级轮流上课。六十八个人的班级,教室被挤得满满当当。城中村的孩子,既没有城里娃的懂事,又没有农村娃的朴实。他们从小沾染了一些市侩气,上课接下句,说闲话,起哄等。如此恶劣行径,都让我这个从小接受了良好教育的乖乖女型新手老师,难以应付。我自己的班纪律还好一些,另一个班简直没法维持纪律。我直接被学生气哭。见我被气哭,学生老实了一些,我坚持上完了一节课。心情跌落低谷。</p><p class="ql-block"> 下午下班后,离家近的老师们都已回家,我一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落寞地坐在学校操场旗杆旁的土台上。院墙外,火车鸣笛的声音传入耳中,看着即将落山的太阳,我想起马致远的名句“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来。我把随身听的音量调到最大,齐秦的那句“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歌词在耳边响起,我抑制不住地想家,快速跑到学校门口去打电话。在校门口斜对面的那家小卖部里,当那部老式电话机里传出父母亲亲切的声音时,我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怕父母亲担心我,我只报了平安,就挂断了电话。走在学校的土路上,我泪流不止。</p><p class="ql-block"> 委屈、孤单、无助,种种情绪淤积到一起,使得我很晚也难以入睡。半夜想上厕所,想到室外那黑黢黢的,四门敞开的公厕,我一阵阵害怕。想叫室友,发现她们睡得很实。知道她们和我一样劳累,没好意思打扰,只得憋了再憋。在我实在憋不住,强忍害怕之念头起来打算出门时,宿舍的门突然被敲醒,我被吓了一跳。细问之下,才知是一个家长找不到孩子,知道我在学校住,来问问。安抚好家长,我看看表已快十二点了。躺在床上,和衣而卧,沉沉睡去。</p><p class="ql-block"> 再次被敲门声惊醒,已是早上六时。还是昨晚那位家长,孩子在校外打了架,被别的班级里的孩子揍了,来找我。虽然校外发生的事,老师也无能无力,但也要协助家长来处理事情。还没处理完打架事件,又该开始新一天的工作了……</p><p class="ql-block"> 如此这般,我的教学生涯就真正开始了。</p><p class="ql-block"> 初入教坛那些年,我住在学校,早晚经常会被家长叫开门,处理班务。也经常会被捣蛋包气到掉泪。但也会被学生的一些小小举动感动,更被一些家长的热心感染。慢慢地,我也学会了管理班级,能够处理和学生的关系,能协调家长之间的纠纷,也能很好地进行教学工作。白天上班忙忙碌碌,根本没有时间悲伤。晚上闲暇之余,躺在床上看星星、看月亮。苦,累,并快乐着。</p><p class="ql-block"> 我明白,选择远方就意味着选择了吃苦,选择了劳累,选择了孤独。正是这些苦与累,孤独与心酸,才能让我变得更努力,更坚强,也更成熟。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既然不愿意做温室里的花朵,那么就做一朵傲霜迎寒、搏击风浪的腊梅。</p><p class="ql-block"> 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有风雨也有晴。初入教坛那些年所经历的风风雨雨,都是我人生的一笔财富,亦无恨意亦无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