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后的重生

阿梅

人的一生，也许要历经太多的磨难，才能真正领悟活着的意义，并且学会坦然接受，从容面对。2019年春季，由于身体的不适，去附近的一家医院检查，当医生听完我的描述后，非常重视，她说：女性不定期出血，最怕的是癌前病变。建议我尽快去省第三人民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当时我对病变一词还是一头雾水，并不能真正了解这其中的意思。但是我还是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撇下就要待产的儿媳妇，连夜去了省城，做了各项检查。几天后，我被确诊子宫上长了一个3厘米大的肿瘤，影像分期2a，拿着报告单，我感觉天都塌了，脑子一片空白。接下来，我住进了太原第三人民医院的病房，带上了最贵的‘“手环”等待安排手术。一周后的一个上午，我被医生的手术床推出病房，老公和大弟默默的护送我进入手术室，看着亲人们担心的眼神，我整理了情绪，告诉自己：我要活，不能输。等我醒来的那一刻，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晨光暖暖的，透过窗帘打在身上，病室里静静的，摸摸肚子，上了绷带的腹部钻心的疼，我试图坐起来，却又动弹不得。老公告诉我，手术做了6个小时，麻醉了三次。医生也是奇怪，按平常给患者下的剂量，在我身上起不到作用，所以手术途中又打两次麻醉，但我并没有意识，导致我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也许跟我的体质有关吧，因为之前一直喜欢运动。 终于挺过了手术，切除了子宫，宫颈，双侧卵巢和腹股沟淋巴清扫，躺在病床上的我，虚弱的像一台瘫痪了的机器任由医生和护士摆布。晚上打开手机，一组文字和图片映入眼帘，是儿子发来的信息：老妈，媳妇儿给你生个大胖孙女，母子平安。看着屏上胖嘟嘟小孙女，我喜极而泣。如果病后抱怨过命运的不公平，那么此刻，感觉生活还是挺眷顾我的，上天赐我一个宝贝小孙女。不平凡的2019，我失去了健康，却喜得宝贝孙女，也许人生就是在得与失之间过度的。我3月7号手术，小孙女3月8号出生。有人说：家是灯塔，总能在迷茫中，为你指引方向。看着屏中小孙女，纵然再多忧愁，这一刻都释然了，我沉醉在喜得孙女的愉悦中，暂时忘了身上的伤痛。一周后，病理报告单出来，我又一次崩溃，单上显示从之前影像分期2a直接跳到3c期了，也就是说，我是一个中晚期病人了，必须要接受放化治疗。如果说手术治疗仅是抗战打响的第一炮，后续的辅助治疗才更是难熬。我的主治医生给出的方案是：开并治疗，也就是放化疗同时进行。25次放射治疗烤的肠子也肿了，每天拉肚子，肚皮也烤焦了，本来就虚弱的身体加上化疗后的呕吐反应，不能正常进食，我的血小板也降的不到参考值的一半，白细胞只剩1.6，特别是第4次化疗，差点没把我化死。由于血小板减少，不能正常凝血，腹部渗出大片血红印子。人也虚脱的连吃饭都要女儿从床上拽起，比起伤痛，更难堪的是头发也大把脱落，望着镜子里光头的自己，眼泪无声顺着脸颊流到耳根，一向爱美的我还是无法接受现在的狼狈样儿，女儿逗我说：老妈，你光头的样子像极了我姥爷，以后不叫你老妈，就叫你二姥爷。我知道孩子是想逗我开心，但是我感觉自己掉进无边的黑暗里，看不到光明。 我开始怀疑人生，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撑得住，躺在租住的小屋里，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的心情也像这阴冷的天空一样，感觉不到一丝春天的气息。白天，我装作若无其事，让家人放心。晚上，整夜整夜地失眠，焦虑不安，我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终于在一个夜晚，让女儿拿来纸和笔，摊开写了一个大大的“愁”字，攥成团，然后撕成碎片，随手一扬，我对自己说：从今天开始，我把病愁扔了，往后余生，开心过好每一天。说来也怪，自那以后，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能坦然面对自己的病情，不再迷茫，不再恐慌。后来和病友说起这事，她们都说：应该是神的点化，救我跳出苦海。 我开始积极配合医生治疗，每天户外散散步，晒晒太阳，偶尔也和病友们聊天，分享治疗心得，我的心情也渐渐变的明朗。在这大半年时间里，我辗转医院，家里，家里，医院，从早春一直到秋末，终于结束了这段噩梦般的治疗。回忆这段痛苦的经历，让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亲情和友情的力量，它会让脆弱的生命出现奇迹，即使无法起死回生，仍可以超越肉体的痛苦，达到心灵的安宁。我七十多岁老母亲，在我人生最低谷，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呵护我。风烛残年的老父亲更是自已都一身的病，还无时无刻牵挂着病中的我。还有我两个弟弟，妹妹，和我的孩子们，在这场病中比我受的惊吓还要多，更有来自遥远的关心，鼓励，和支持我的诗友们。是你们给了我战胜病魔的勇气，使我奇迹般的重生。 如今，走在抗癌的这条路上将近三个春秋了。每天两次的平甩功，八段锦是我的必修课，秋冬两季中药调理，身体恢复的一天比一天好。经历了生死，看淡了一切，惟有更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过自已想要的生活。白落梅说：在这喧闹的凡尘，我们都需有适合自己的地方，用来安放灵魂。也许是一座安静的宅院，也许是一本无字小书，也许是一条迷津小路。只要是自己心之所往，都是驿站。比起城市的喧嚣，我更喜欢乡下的宁静，守一方小院，吟一笺清诗，闲来养花种草，悠哉悠哉，做个俗人。 治疗期间，我写了大量的心情文字合成集，发在这里，以飨诸位。 病中感吟一、无题抱病三更伴夜寒，残身自是意难安。愁云锁梦销清骨，凉月一弯似我单。二、母亲又温鲜奶又熬汤，清炖肥鲈味道香。呵护细微不言累，从来大爱数吾娘。三、父亲步履蹒跚不说辛，心牵爱女话深淳。愧吾无力双亲孝，未报慈恩疾染身。四、晒阳阳贪吃惟祈远疾疴，无聊墙角约阳婆。恼人最是梢头雀，自顾春来唱醉歌。五、晨听布谷鸟鸣春布谷催耕唤早翁，残躯兴起约春风。田畴纵是无青翠，心路常怀四季葱。六、致忻州病友君卧三床我五床，惺惺相惜诉衷肠。省城一别时多日，惦念惟余祈吉康。七、晨练惊见雁阵晨起惊闻雁阵欢，春风牵梦向云端。心遐不得珠玑句，愧我无缘书壮观。八、题犬子传来萌宝贝图开心暂忘病残身，屏上乖孙憨态真。稚嫩粉腮藏笑靥，隔空我亦享天伦。九、租屋租间简陋暂容身，莫道奔波与苦辛。患疾应知心态好，思来疾去似浮尘。十、有感我寄萱堂疗病身，家中儿女问安频。下班烧饭不言苦，谁道艰辛不渡人。十一、龙城返家途中再别龙城感叹多，奔波苦累奈如何。无常岁月应无恙，冷暖生涯一首歌。十二、治疗终于结来了此别龙城亦别灾，身轻顿觉意悠哉。除疴全仗良医术，救我出笼故里来。十三、题租屋门前大槐树历尽沧桑第几春，青冠依旧抖精神。客来纷至虔诚拜，我更祈求康健身。十四、晨吟再约晨光心路芬，簪花戏水看流云。人生当此闲恬态，眸底清愁解半分。十五、乡间信步纵目天桥一望收，远山涂黛白云悠。风吹碧浪禾田秀，我倚栏杆不说愁。十六、失眠了捱过三更又五更，残身自是不禁撑。吟怀难掩颈椎痛，凑句不成望月明。画堂春 阴云漫卷怅牵怀，心思谁个能猜。恹恹病骨任愁裁，瘦了形骸。乱絮花飞三月，残红零落清阶。留春无计泪盈腮，尘事深埋。五一感吟春花开谢任枯荣，疾困他乡梦未惊。落絮千秋凭一季，孤怀此刻枉多情。思亲尚可安然觉，久病终难自若行。又是匆匆劳动节，吾心归处惟朔城。病中吟连天暑热道平常，饭罢抽身揽夜凉。客自龙城怜久病，谁从马邑漫吟章。无边月色清幽著，数点星光幻梦长。最是思亲难入寐，归期杳杳怎堪量。唐多令柳瘦待青匀，云闲着淡痕。过墙风，吹彻蓬门。回首韶光常恨浅，些许梦，坠红尘。无奈岂由人，堪怜卧病身。二十年，俗累劳神。莫道春来愁不眷，今朝梦，昔年春。渔家傲生命无常难豫预兆。疾疴何故常来扰。幸有家慈勤照料。重回笑，镜中渐复原来貌。欣慰高堂身体好。承欢膝下常相照。下得厨房真手巧。不言老，常弹一曲清平调。南乡子写给妹妹携手共阴晴，几世修来姐妹情。早晚殷勤来送饭，无凭，本就同根一脉承。记忆又翻呈，一被同榻共长成。慨叹光阴成昨日，同行，病骨虽残心自宁。安排令安排尔日，安排逾日，安排日日如春日，安排不了、无常日。终归逸客，终归云客，终归不染浊尘客。终归知我、为过客。亦趋皇皇体打从昨日患疾后，各项指标全不够。贪吃贫睡疯长肉。钱钞大把手中溜，惟有痴骨无处售。苗条已是老皇皇，争为健康撸起袖。早春回乡感作虚度光阴五十春，回乡羞作烂柯人。药汤虽苦能医病，词赋不工足养神。日暖溪头容有梦，鸟啼树上更谁亲。兴来一曲儿时调，照影惊看两鬓银。 卜算子又见叶飞残，我亦秋模样。鬓上新霜复旧霜，惟有诗情壮。老病耐消磨，故里常前往。觅得蓬莱劫外天，醉把清欢享。寿山曲 残年已是多病，馀日回乡卜居。兴至野田寻梦，闲来芳圃诛锄。花前许我沉醉，劫外还谁当垆。无米不勤稼穑，耽诗好注虫鱼。但求岁月无恙，笑看浮云卷舒。烛影摇红信步平畴，满眸葱翠身心爽。夕阳脉脉下山冈，渐入青纱帐。一曲俚歌唱响。在风中、轻轻荡漾。谁悠短笛，我醉忘机，田园畅想。浣溪沙 久住乡村不问愁，韶光渐远莫勾留。风吹叶落好知秋。宿雨初阑凉未觉，诗心骤起句难休。一茶一墨亦清修。念奴娇闲居行来八月，见蝉鸣高树，炎温难尽。小院花开仍次第，望处紫黄红粉。蝶影朝窗，莺声半枕，莫赋相思引。风吹云过，兴来拈朵清韵。独自茅舍栖身，远离嚣扰，素念犹为本。沐雨听风拈玉露，未及闲愁来问。一点禅心，十分好月，醉过知方寸。几多尘事，已然言说无恨。庚子春回乡下老屋感作徐步入厅堂，何堪细打量。门窗多褪色，桃李不浮香。屋冷荒疏久，阶深寂寞长。空闻檐底燕，漫剪旧时光。临江仙尘累抛开愁莫问，点燃一盏心灯。观澜卧石听涛声。水烟深处，不尽是云情。归梦不知长路远，余生淡看浮名。田园织锦一身轻。燕儿来去，可与我同行？临江仙 人闲故里多病客，何贪昨日霓灯。晚霜侵鬓作秋声。暮春逐日去，醉眼看云轻。身似蜉蝣何所惧，不图蝇利蜗名。斜阳草树也生情。春花凋谢了，秋月恰同行。闲居人闲百绪宁，名利莫强争。醉眼看云好，清樽对月明。避秦鸥结社，拈韵笔勤耕。一把田园梦，由来劫后生。【中吕·普天乐】乡居静悟禅，闲生趣，才听风雨，又赏芙蕖。远(尘中)是非，耽（几上）诗赋，赚（得）个田园陶情处。有清风明月围庐。花间醉卧，吟边痴坐，好梦如初。牵牛花儿开了几朵招摇住我家，枝枝蔓蔓托红霞。不期彩蝶来相约，只顾埋头架上爬。 荷叶杯病骨不禁寒袭，连日染风寒。奈何医院吊针挂，愁罢，盼冬残。清平乐俗尘难了，赚得青丝老。入墨敲诗昏又晓，问有清愁多少。望处楼月孤单，茫然尘累三千。纵有槐南一梦，几番憔悴经年。鹧鸪天 镜里衰颜看似秋，浑浑度日懒梳头。诗怀渐少罗浮梦，病骨偏多近日愁。慵一榻，怯寒流，宅家无奈作长囚。翻开台历闻冬至，晚饭开锅饺子酬。浣溪沙 玉蝶飘窗清气匀，流光快慢莫生嗔。翻开台历一元新。此日阳生逢二九，远村人自盼三春。河边探柳梦清醇。闲居<一>雾锁平湖幽鸟叫，风吹芦荻吟清调。心驰我也学垂纶，兼并晨阳一竿钓。<二>已是残躯不较真，诗田半亩寄闲身。草庐一觉耽来爽，更有啼莺是近邻。<三>啼莺不怯夏时长，相唤相亲越过墙。我坐门前磐石上，无聊戏逗小儿郎。秋吟俗念了空空，禅茶一味同。何为心境好，自在赋秋风。立春长风吹软老枝丫，渐近新春梦叠加。但得关山回暖日，庭园学种邵平瓜。秋吟西风过处翠红收，架底葫芦还赖秋。信是玲珑能醉客，十分腹内孕绸缪。南乡子去雁送韶光，芦荻飞残曳影长。平野寂寥风瑟瑟，回望。欣见初冬一抹阳。青鬓染新霜，病起不悲落叶殇。浅浅素心何处寄，吟窗。静待红梅舞雪裳。西江月屋角轻霜匝地，梢头卿月撩人。红炉火炕暖如春，何惧窗前风紧。去日无从回味，馀年老病缠身。得闲乡下梦重温，更待冰河春汛。西江月弹指新春将至，萦怀往事随波。劳劳尘累任消磨，心住闲云一朵。去日不言暗淡，今朝谁共吟哦。敲诗酌韵谱成歌，唱响红红火火。塞垣春·夜读又奏迎春曲。福字叩，花灯煜。猪辞旧岁，鼠迎清景，风物盈目。更琼花漫舞春潮续，任逸兴、飞南麓。望关山、浑如画，一团清气相逐。归梦渐翻新，回乡里，修竹吟菊。宅畔走鸡豚，门前拥嘉菽。但寻来、几许宁静，聊将日、绘成新篇幅。风月任盈缺，薄书陪夜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