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口令！口令！口令！”前方的黑影仍在往山上跑。“呯”的一声枪响，将云关静谧的暮色撕裂，林间几只长尾雉扑闪着翅膀朝远处飞走，军犬“大黄”嗷叫着向五十米开外那团黑影狂奔而去。</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居连长对着枪口吹了口气，自信的感觉到目标已被命中，“鲁军断后，我追击！”转头命令随行的战友。双手托着手枪踩着齐跨的雪急急地往山上追去。只听得“大黄”叫着叫着声音变了调，像极了一个老男人得了胃病捂着肚子在“嗯…嗯嗯…”。居连长已能看见那团卷缩的黑影还在搐动，身旁篾箩似曾相识。连长心头一紧，一种不祥之兆促使自己加快步伐，然而大腿像灌了铅般不听使唤，脊背已渗出微汗。趔趔趄趄几乎是四脚落地爬向那团黑影。鲜血已将雪地染红了一大片。“肖俊！我的好战友啊！”举枪朝天“呯呯呯！”连开三枪，瘫坐在雪地上……</p><p class="ql-block"> 1968年元旦下午，一场军民联欢会将向阳大队上陈田畈闹得喔嚯翻天，围在火塘边载歌载舞的是武汉空军九宫山雷达部队驻上陈驿站的部分官兵和当地村民。</p><p class="ql-block"> 座落在九宫山铜鼓包的武汉空军雷达站是一支英雄的部队，为保卫国家的安宁立下赫赫战功，曾预警指挥击落过美蒋U2高空侦察机，残骸现存国家军事博物馆。我小时候就是在部队驿站长大的，得益于我家的老房子因为部队的需要腾出来改作营房，部队的官兵对我也就格外的关爱，也在我幼小的心灵种下了军人情结。</p><p class="ql-block"> 约摸四点多，驿站通讯员来到会场在居连长耳边寂寂地说着什么，应该是基地有情况！连长迅即带上战士鲁军和军犬“大黄”上山，余下的官兵继续联欢。记得那天我熟悉的肖俊叔叔跳的“忠字舞”，还表演了二胡独奏“北京有个金太阳”。他对我可好了，经常给糖果我吃，闲暇之余让我打着“马肩”满田畈的跑，抱在腿上操着他那浓重湖南口音普通话给我讲雷锋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大约五点，山上基地又打来电话，七点以前必须将物资送到。肖俊自告奋勇匆匆卸妆，独自挑起装满物资的篾箩就出发了。平常从上陈到九宫约模两个多小时的山路，他寻思着如果走快一些可以追上居连长他们，七点到达基地应该问题不大。行至半山，雪花越来越大朵，肖俊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代，可以想见他不是走，而是在飞。棉军帽耳帘耷拉着忽闪忽闪的像在跳舞，路旁杂木枝条垂下的冰凌不时敲打着篾箩发出脆生生的鼓响，踩着这独特的鼓点，他只顾着闷头往上冲，希望尽早赶到基地。就因为心中这份执念，却与居连长他们擦庙而过，冲到了前头……</p> <p class="ql-block"> 话说居连长、鲁军和大黄，行至云关处已近黄昏，呜呜的北风将悬在头顶的浓云搓成豌豆大的雪籽和着冻雨呼呼的往脸上打，口中呼出的热气已将人脸化妆成一个圣诞老人，整座山都是白皑皑的一片。路边二十米处的破庙轮廓依稀可辨。念头一闪，避避风去，稍事休整，全然不知身后还会发生什么事。</p><p class="ql-block"> 当他们歇息一会再回到上 山的小路时，一溜被新雪覆盖的脚印凸现在眼前！分不出是人还是猛兽。居连长倏地拔出手枪，脑子里几个画面在不停地切换着……上级命令近期要加强戒备，美蒋侦察机不时犯疆，且有特务渗透。不会是老百姓吧？这么晚了地方上的老百姓谁还上九宫山？不会是自己人吧？上山之前也没接到命令还有人需要上山呀！是特务！是野兽！三声口令过后无应答，军人的警觉性由不得他过多的思考，抬手一枪甩过去，便出现了文章开头的一幕……</p><p class="ql-block"> 子夜，在当地村民的帮助下，肖俊的遗体被抬回了驿站。我见到肖俊叔叔那已是第二天的事了。躺在老屋的堂前，入殓时是妈妈帮着化的妆。我亲眼目睹鲜红的血从胸口处往外渗，从我大脑引擎中搜索出我最早的记记就是那被血染红了的白衬衫（见血过敏症估计是那时落下的），我晕倒了，醒来后哭的稀里哗啦！（听妈妈讲）</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跟着妈妈和一众村民坐着部队的嘎斯车护送肖叔叔的灵柩至刘家岭路旁黄土包安葬，墓碑中间镌刻着“肖俊同志之墓”几个大字，右边写着“生于一九四八年五月，殁于一九六八年元月”，落款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部队”。墓碑上部的五角星，在那一片坟地里显得格外肃穆庄严。</p> <p class="ql-block"> 转眼间五十三年过去，九宫山雷达部队也早在八十年代初就已撤离。记得上高中那会每到清明我都会去肖叔叔墓前肃立默哀，给同学们讲这一段难忘的历史。之后的若干年里再没光顾过，那块耸立的墓碑却深深地刻进我的脑海，时刻在我眼前浮现。</p><p class="ql-block"> 前些时中元节，我专程去了趟刘家岭黄土包，肖叔叔的安葬之地已建起一排楼宇，靠山边已植上了竹木，成了住户的后花园。询问当地的新居民，都不知道这里曾经埋葬过一位解放军战士。伫立在岭上的我瞬间泪目，坟包呢？那尊刻着五角星的墓碑呢？………</p> <p class="ql-block">图片由夏勋南先生提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