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父亲

梅兰竹菊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父亲大人走了,是在一个秋雨绵绵的下午,在丹桂开始飘香的时节,在湍水呜咽的季节。如丝如雾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从天而降,上天也为父亲的驾鹤归西而悲伤落泪。父亲生于1946年9月23日,我爷爷奶奶给他起名王富贵,希望他以后大富大贵,可父亲这一生既没有大富也没有大贵,清清贫贫过一辈子,在和病痛抗争七年多后,父亲最终没有战胜病魔,于2021年农历七月廿八日下午三点三十一分与世长辞,享年76岁。父亲的匆匆离开,对我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好像天塌了一样,让我悲痛欲绝,失声痛哭。以后我回到家,偌大房间再也看不到父亲的可爱身影了,再也没有爹喊了,再也不能和爹下象棋了,再也听不到父亲的教诲了,家里空荡荡,我心里空荡荡,我人生也空荡荡,想到这,我泪如雨下。从此,我真正意义上成了一个大人了。父亲在,我永远都觉得自己小着,还是个孩子,可是父亲走了,我恍然一下子长大了成熟了,也开始孤单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父亲是个苦命的人。他十二三岁的时候爹死了,妈嫁了。一个人和他奶奶相依为命,整天哭哭啼啼,再后来他奶奶死了,吃上顿没下顿的。后来听别人说:父亲读书很行,都考上黉学了,那可是内乡第一的学府,没人供应他读书,只好辍学,父亲如果上成学,有工作的话,一辈子也不会出那么大的力,这也许就是命吧。父亲二十多岁,娶我母亲,好不容易成了一个家,后来有我们弟兄四个,延续了我们王家的香火。我曾多次听妈妈说,你爹曾在过大队的宣传队,笛子吹的好,可是从我记事起,从没有听过父亲笛子的声音,可能是父亲为了我们这个家,他把全部精力都用到了干活挣钱上,把自己的爱好置之度外。为了养活我们,父亲像老黄牛一般,任劳任怨,一辈子默默无闻,勤勤恳恳干活,生活节俭,没有享过什么福,出了一辈子苦力。</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大集体的时候,靠工分吃饭,我们家因为只有父母两个劳动力,他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歇歇,依旧还是缺粮户,父亲为了让我们家里不缺粮,能吃饱肚子,主动要求到国营窑厂拉砖坯,那时候叫搞副业,一个月二十块钱,给队里交十二块,记三百分,自己能落八块钱补贴家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1974年,我家遇到天灾人祸:深夜里,不知什么原因房子着火了,柱子檩条椽子都化为灰烬。好歹父母把我们都救出来了,我们保全了生命,后来在亲戚邻居帮助下,又贷了一些款,把房子又竖起来了,父母那个时候吃了多少苦,求了多少人,受了多大罪,哭过多少眼泪都默默咽下。可向谁诉说啊!父亲弟兄姊妹就他一个,求天天不灵,求地地不应。多么坚强的父亲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我清楚的记得,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农忙假期,父亲回来帮母亲干活,我去替父亲拉车。没有车帮的板车,装满满一车砖坯,好几百斤重,肩勒背带,脚蹬地面,头几乎贴着地面,艰难前行,拉到窑里,歇一会儿,车子被装窑师傅推出来,你再去拉。如此循环……我那个时候就想:我要好好读书,拿笔杆子比这轻松啊!父亲早出晚归,一干就是好多年,农忙季节下工后还帮母亲干队里分的活。父亲没有被困难压倒,用他那有力的肩膀、坚硬的脊梁扛下来了生活的重担,担起了家庭的重担。</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后来,改革开放,农村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土地分了下来。爹和母亲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干活,为了让我们日子过好还额外承包集体土地,种了几亩棉花。棉花是个累人的庄稼,但是经济效益好。父母从育苗、移栽、施肥、打药、打顶、打儿子、摘花头、摘花、晒花、选花、卖花,到给我们买新衣服。父母出了多少力,流了多少汗,熬了多少夜,吃了多少苦,只有我知道。那个时候我是家里长子,俗话说的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早早懂事的我就加入了这些劳动的行列里。特别是赤日炎炎似火烧的夏季,我背着药桶给棉花打药,出了多少汗,肩被背带勒的血红血红,我都咬着牙坚持下来,那种劳动的艰辛,今天的孩子们是体会不到的,也想象不出来的。所以,我知道珍惜。今天我从不倒饭,掉在地上、桌子上的米了、菜了,我都毫不犹豫地捏起来,放进嘴里吃了,我甚至把孩子们倒在茶炉下的十几粒花生米捏起来津津有味地吃了。我从来不怕别人笑话,粮食的来之不易,粒粒皆辛苦,我理解的太深刻了,可谓是刻骨铭心。</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父亲在这个时候,还发挥他领导才能,竟然组织一群人承包国营窑厂拉土方的的活。父亲脑子聪明,会算账。一个月也有不菲的收入,有几个亲戚看到拉土方挣钱也来找他干活,住在我家。父亲看中现在二桥头地质广场中间偏北的一块荒地。那时候312国道从那里经过,路有六七米高,下面是长满茅草的荒地,没人管,父亲下班回来带领几个亲戚去开荒,足足有二亩地,虽然是沙地,栽上红薯,施些肥,红薯长势不错,收获季节,红薯不大,但数量多,而且面得很,很噎人。到了秋冬季,刨些回来洗净,蒸蒸,蒸熟后蘸些辣椒水吃,我们一家人吃得美滋滋的,我和弟弟们常常吃得腆着肚子。红薯窖里,满满两窑红薯,一个冬天,我们都不愁吃不饱饭。</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那几年,父亲张罗着把我们家的大瓦房拾掇成小瓦房,还打了一圈院墙,盖了楼门厢房,队上人都说富贵真行,娃们没饿着,还翻修了房子。</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八八年前后吧,县城开始建设了,需要沙,那时候没有拖拉机、汽车运输,大桥徐坡有个人承包城里建设运沙的活计,特别是县城的巷巷道道,只能用人力架子车运沙,据说很挣钱,父亲不知道咋认识那个工头,给人家说说好话,也加入了这个队伍。每天日出而走,拉着架子车在老洋桥上,从下面七里河里取沙。用个桶,一桶一桶用绳子系上来,再拉到工地。傍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这个活干了几年。</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1986年县城、乡村建设步伐大了,用沙量也大了,我们村西的林场开了沙场,一四轮拖拉机四块钱,父亲就在那里捞沙卖钱。不管水多么凉,天多么热,父亲在水里一站就是几个钟头,而且不停的把锨伸进河床铲沙,端出水面,再用力甩到岸上,有人来买沙,他一个人再把沙装到车上,虽然大汗淋漓,汗水湿透了衣服,但他从不叫一声累。积累了一些财富后,父亲和母亲商量在队里新开的宅基地盖起三间砖疙瘩房。所用的白灰,是我和一个哥从南阳蒲山买回来的,父亲亲自担水泡的。</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1988年,父亲又把工作地点选到二桥西头北边的沙场,那里沙层厚,沉积了几千几万年,沙质量好,白且净版,价钱自然也高,父亲在那里开始捞沙,后来修了路到河里,父亲用架子车到河里拉沙。假期我去过那里,我帮父亲装车,推车。两道深深的车辙弯弯曲曲伸向远方。一头连着哥心的沙,一头连着我家的希望。后来二弟三弟也相继辍学,帮父亲干活挣钱补贴家用。那一年,我家买了价值五百三十元的飞跃电视机和三角牌电风扇,还买了收音机。我家的日子过上去了,也算蒸蒸日上,慢慢在队里也被人看得起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大概是九五年吧,沙场治理,效益不好了。父亲不再拉沙了,选择到湍东煤球厂拉煤,给人家送煤,一干就是好多年。父亲是个不怕苦不怕累,能吃苦吃亏的人。人们都信任他,湍东好多人家都用过父亲拉的煤,乃至城里都有父亲的客户。一个冬天的夜晚,刮着凛冽的风,下着雪,父亲往陵园村送煤。回来时,天黑了,不知哪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是啥车,把我爹撞到,撞晕,头上都流了好多血,人家逃之夭夭,那时候没有监控。后来被黄楝树我舅们队上的人发现送到医院,我到医院时,父亲已经醒了,住了几天院就出院了。我劝父亲不要再干了,该享享福了,干那活太危险,差点把命都送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倔强的父亲,不听我劝说,继续干,后来买了个三轮车送煤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后来煤球厂整顿,停业了。闲不住的父亲,在我们村北,移动公司东边,现在的湍东法庭那里开荒——那里曾是我们队和南队的地,被征收了,但没有施工,父亲开了大大小小四块地,有二亩的样子,种了不少菜和庄稼,吃不完就拿到恐龙塔那儿换两钱。虽然不多,但父亲有活干,就精神倍增,有时候连午休都不休,为这,我不知道劝了他多少次,父亲依旧勤勤快快地干着。父亲就像停不下来的陀螺,一直转着。生命不息,干活不止。</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后来我和三弟四弟盖房子,父亲看场盘沙,跑腿买东西……父亲从没说过一句怨言!</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父亲积劳成疾,这个不知疲倦、机器一样的父亲于2014</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年春终于倒下了,父亲中风了,脑干梗死,在县医院、南阳卫校附属医院住了几个月,终究没有治好,偏瘫不能行走,吞咽困难,大小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我后来想想,医生说父亲脑干梗死,不是血压高引起,而是颈椎压迫颈动脉血管往大脑供血不足造成的,这也许就是父亲长年累月拉车用力所致吧——父亲脖子后有个大大的鼓着的肉包。——医生说这里不能动手术,离脖子太近了。</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一四年暑假,住院回来的父亲,我想让他康复,推着父亲到恐龙塔王医生那儿扎针带吃中药治疗,一个多月,最终也没让父亲站起来,就这样,伺候父亲的重担落到母亲身上,我们上班忙,不能全职照顾父亲,只有假期和夜晚帮帮母亲。母亲给父亲喂饭,擦屎刮尿,洗里刷里忙里忙外,有时候还忙地里活。父亲能活到今天多亏我那无怨无悔的妈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爹,我们日子过好了,你却病倒了,我买了车本想你恢复好了,拉你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可是你一次也没有旅游过,唯一一次算的上旅游的话,就是2013年,你生病前夕。赤眉油桃沟桃花开的时候,我让你儿媳妇找个车拉你去看桃花了——你起初说啥都不去,说有人要煤球,我说不去送,上午看看,下午送也不晚。你拗不过我,被我强行拉上车。到了油桃沟,我看你很是开心!我们给你拍照留念。可今天,我再也不能和你一起看桃花了!父亲你不是不想去看桃花,你怕耽误你挣钱啊!</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爹,你走的这个深夜,门外秋雨又开始连绵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在为你祈祷,阵阵凉意袭来,蜡烛的光在秋风里摇曳,香的烟在袅袅飘散。你儿子没有一点睡意,在你的水晶棺边为你守灵尽孝。我记忆的闸门打开了,思绪翻滚,往事如洪水般涌出,你为这个家庭所做所为的一幕幕在我面前浮现,我用文字把它表达出来,为了永久怀念你这个平凡而伟大的父亲,为了让你的后代铭记你为王家所做的巨大贡献以及你那默默无闻的老黄牛精神。</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爹,你一路走好,愿在天堂的你别再那么勤劳,好好享受一番。如果有来世,我还做你的儿子,我们再续未完的父子情。我不由得想到龙应台《目送》中的一段话: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以后我只有空余子欲孝而亲不待的遗憾了,爹,你永远活在我心里。你的老黄牛精神,我将继承下去,在我教学工作中兢兢业业,不倦的教诲学生,你放心走吧,我会照顾好母亲的,我会和兄弟们团结好的,我会照顾好侄子侄女们的,你后继有人!我为有你这样的父亲而自豪!</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毕淑敏的话:父母在人生还有来处,父母走了,人生只剩下归途。在我耳边一遍遍回响!我要珍惜活着的每一天,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因为我很重要!</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宫崎骏说过:“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沿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父亲,谢谢你陪我走过五十三年的岁月,你用默默无闻的一生教会我辛勤耕耘,莫问收获。我纵有千般不舍,也留不住你匆匆离去的脚步!</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勤劳一生的父亲,可以换得你一世的安眠了,请您老人家安息吧!愿天堂的你再没有病痛的折磨!每个节日,我会去看你的!</b></p><p class="ql-block"> 儿子:王国军</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2021年9月5日</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