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年9月4日桐梓村一日游

馨 · 缘坊

我来了，桐梓村！

　　这些店面是后来才有的，小时候，这儿是田地，我记得田地里种的是花生。八月份花生收成后，田梗里还有一些没被连根拔起的花生，我们就放学后，拿着小铁铲在这很耐心且细心的挖寻，总能挖到不少花生，雀跃的心情无法言表！

　　红苹果幼儿园，家姐曾想承包，综合考虑还是放弃，其实可以引进郭学长的猫咪博物馆和丁勇的万家公益图书馆兼未来重新向政府部门审请成立的萃英书院，让桐梓村所有被时代挟持着暂时失去的重商重教，反哺乡亲的文脉与优良美德以另一种方式回归。

　　我曾经就读的小学二、三年级教室，萃英小学旧址，如今成了村政府的办公大楼。倘若规划得合理，完全可以兼容成为高雅且厚重，独具风格的村史馆兼侨史馆。曾记得，村里的戏台当年就萃英小学边上，真不晓得，年幼的我哪来的充沛精力，每每村里民间请来的越剧戏团，我都能陪着爱看戏的外婆连续三天看到临晨一、两点结束，操场上没剩多少观众，才余味未尽的跟着母亲接我们祖孙俩回家。

戏台边还有一颗龙眼树，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刮台风，因为我会与风刮起的树叶赛跑，看是风跑得快，还是我追得上。当然这里还有我做为一只小馋猫的歪心思：希望风儿能把成熟的龙眼刮下来，这样我便可以正大光明的拣来吃，不必担心受大人的批评与训斥！

　　居然还很不容易的保留着一小块菜地！在我童年时候，大约这小块菜地前二十米开外，有农田一片，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家妹小时候非常淘气，蹲这小池塘边缘捞鱼玩，被母亲狠狠的揍了一顿。农田春天里，有非常多的小蝌蚪和小鱼，我们便在这用酱菜玻璃瓶抓满了小蝌蚪和啾蚓，毛茸茸的鹅宝宝非常爱吃，连同蒲公英草。秋天的时候，麦子、稻草收割，是我最开心的时节，因为我可以百玩不厌的用稻草或麦杆（麦杆可挖个小洞，便可吹出悦耳的声音）编了一个又一个的稻草灯笼……，我怀疑我上了高中，数理化的学习对我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空间的想象思维能力不错，有别于其他艺考生，八成是和小时候乐在其中的动手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的灯笼或小巧的蓝子有关。

记得小时候，我们的玩的游戏很多，有操场上追着跑＂救人＂的＂一翁＂；有趴地上弹玻璃珠的游戏；正反跳的丢石头方格子；玩滚铁圈，看谁滚的时间最长，跑得最快；自制的竹竿铁勾，跑同学家芒果树或龙眼树下勾摘成熟的果子；玩＂争上游＂扑克牌……，农村的童年过得无拘无束！

　　曾经的桐梓村供销社，社会计划经济产物于八十年代的痕迹，记得一楼是小学同学＂地鼓＂的退伍军人父亲朱万一开了一家小杂货铺，二楼是小小的乡村公益图书馆，里面收藏的大都是小人书，是我常去的地方，有《白发魔女》、《林海雪原》、《红牡丹》、《红楼梦》等小人书，奠定了年幼的我养成终身好阅读的习惯！

　　我读一年级的教室，也是住家。那时的课桌椅是并排成一排排，哪有什么两人同桌的。那一年，我们班的同学共二十四位，除了颜永定同学外，全姓朱！几乎都是＂朱皮陈骨＂宗族的孩子。放假的时候，三姑六婆家的亲戚同龄孩子就寄放我家，统一管教，一起吃住，家姐教我们唱《捉泥鳅》，弹钢琴等等，帮父母管教我们……，想想，那时，大家族就是热闹！我还颇为天真的把家里养的小猫用网兜兜起（先放蓝子，但猫很快手脚敏捷的逃跑），挂门拴上，拿着教鞭，教小猫认字读拼音……，只是因为读了母亲给的看图认字＂小猫说｀对不起＇，小狗说｀没关系‘……＂，以为猫真的可以通过驯练说人话！把朱家老爹不靠谱的浪漫基因遗传到位，父亲说他年轻的时候在三明大田二中任教，有天，听学生说集市里村民抓了只华南虎幼崽叫卖，他一听，立马颇费苦心的从村民家里借了只土狗幼崽前往集市会虎崽，就想知道不同动物小的时候，会不会和睦相处，哪知，土狗幼崽一闻虎崽身上的味道，吓得浑身颤抖，他才明白，很多时候实践才是出真知，而不是想当然或仅从书上得到的知识。

《当猫咪老师》 我一时兴起，学翔安农民画风格创作的作品。

记得七八年文革结束，八十年代初的经济改革开放春风吹起，农村乡镇其实还是非常贫困，好在我的父母是劳保旱收的教师职业，虽然工资不高，但比起农民来说，也还算家境不错的了。但是大家族各种礼尚往来，以及常有＂有去无回＂的亲戚借钱，我的父亲总想办法利用寒暑假时间，到马巷镇的罐头厂载回好几麻袋的花生，在萃英书院里教我们用小木块敲打高效率省力气的剥花生，攒些小钱补贴家用，成了我和父亲相处时间不多的一抹深刻记忆。

萃英书院还有个小小的露天花园，花园里种着各种花草，兰花、月季、茉莉、薄荷最为常见，基本是我在打理。童年养成的一些爱好与习惯似乎很不容易改变，至直今日，我依然在自己的家种满了各种花草。夏季的时候，我会和兄弟姐妹们坐花园的石条边，＂一、二、三、四……＂地数着天上到底有几颗星星，数着数着，突然会想到，如果我手中有一把刀，把星空划开，星空后面到底有什么？成人的理性思考到底与儿童的天真想象差距有多远？

我的母亲则是在这里任教整整十五年，直到退休，每每教学质量都是马巷学区前三甲！住萃英书院里她把学生带回家里解惑传道，和我们一起吃饭是常有的事！所以，我总能托母亲的福，跑村里村民家玩，只消有人介绍＂这是陈老师的小孩＂，我便能受尊师重教村民们近乎贵宾式好吃好玩的伺候。尽管后来，我们举家回马巷街市头老厝居住，母亲已无条件带学生回家里为学生补缺补漏，退休多年后，仍然为后来的萃英小学领导常常对新来的教师提起。母亲总说，这么多年过去了，社会环境都变化很大，年轻一代的教师应该是多多鼓励才好，他们有他们的方式教育新生代，老一辈就不必再提了。

萃英书院后门，我记得我还种了颗香水柠檬，胡适作词的儿歌＂我从山中来，带来兰花草，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形象的形容我期待我种香水柠檬开花结果的心情不失为过！盼星星盼月亮，用心呵护，还颇心悸的一一抓下不知什么的时候怎样长出来的大青虫，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三年后开花结果！就我随父母离开桐梓村回马巷街市头居住的第一年，着实有种竹蓝打水一场空，纯心逗你玩的感觉。

　　被拆了的萃英书院前的注生娘娘庙，记得那时，刚建没多久，不过，对于童年的我来说，这小庙其实也挺大的。过年过节，或村里的普渡日～～农历六月十二，这小庙便灯火阑珊通宵达旦，热闹非凡！我们偶尔也会当只小馋猫，偷吃供桌上的供品，然后，装模作样的拜了几拜注生娘娘，请她原谅＂我们知道你是不会生气的，因为你是大人，会很疼爱我们小孩的＂。遇到民间神明信仰的隆重日子，村里还会请专职的＂珰乙＂巫师，抬桥子跳神，祈福求愿呢，我记得那个巫师会骂粗话，令我很不解，为啥请了这么没文化素质的人来当什么巫师？庙里的壁画，是村里朱佳传校友画的，小时候的我颇有兴趣的围观，才发现他是拿着图册临摹上去的。原来我还以为是不用看，一分钟画一幅，还画得那么好看，简直是神人一个，这么说来，画画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的事……

童年的农村，过年正月初一到十五，总是热闹得很！因为，他们非常敬拜鬼神，除了窜门走亲戚，放鞭炮道新年好外，几乎每隔一、两天就得毕恭毕敬在家拜天公、床母、灶神等等。还有对我们小孩来说最有趣的是正月十五，我们自个用地瓜挖了个坑，装上煤油，点上灯蕊，用木棍或竹竿撑着，约上邻家小朋友自力、阿莉与阿理姐妹、逸禄兄弟等人家门口疯跑＂举灯举呼呼，喂大猪，起大厝……＂

那时，村里有个＂疯子＂，叫阿生，常在注生娘娘庙边溜达，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疯了，总远远的好奇打量。后来，听说，他好了，成为一个自力更生的正常人。

　　后来的戏台，非常乡村风情，并不觉得非得象晋江五店市弄得如此的富丽堂皇，最重要的是这里应该常有文化下乡，或政府行为，或民间普渡喜庆之日的公益演出等等，潜移默化的成为村民的一个寓教于乐高雅地方戏曲杂剧文化娱乐场所。

　　村里的景观绿化设计到底还不是很完善，慢慢也会朝理性和良好的方向发展。

　　当年，朱亚英的旧厝位置，那些年，常常跑朱亚英、亚暖、亚棋家玩，帮着她们两姐妹做父母给的家务，听她俩说父母重男轻女的事。我还愤愤不平的写了人生第一篇小小说《西游取经归来》，说的是师徒四人取经回来，路过桐梓村，见到村民重男轻女的民风，很是生气。略施小计，一夜之间，把村里的女性全变没了的种种窘迫，后来村民们后悔了。悟空又把她们变了回来的小短文。

　　这是当年村书记＂目仔”的老厝，向前走几步路有口水井，水井边上用水泥铸成两个联体洗衣池。母亲如果来不及到马巷桐梓村边的＂港渠＂里洗衣物，常到这儿为全家洗衣。洗衣池后面建着并排的几间石屋，据说是朱陈造建的，曾经作为学生的教室。后来八十年代经济改革开放，朱志愿老师家在这种植起白木耳或蘑菇，要用牛粪发酵的有机肥，所以常常弥漫着一股即不讨喜却也不让人讨厌的霉味。他们家还养过家兔致富，家妹很是欢喜，非常大方的向朱老师要了两只小兔子回来，使出全身的劲一手拎一只回家。被母亲勒令归还朱老师，不许我们随便向他人要东西。我常到这小井，用塑料桶打水拎回家全家人用。有次雨天，小井边沿都是水，很是打滑，我站上井沿，差一点滑了下去，多亏旁边一农村老妇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有惊无险。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是很后怕，从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却在小文写到，感恩那位不知名的农村老妇。

　　朱藏新叔侄的古厝老宅，小时候，常和小伙伴们在这里疯跑，玩抓＂特务＂的游戏，院子里的含笑花给我们带来多少的欢乐。阿奈的二楼闺阁，我常常颇好奇的看她们用巧手如何刺绣出好看的牡丹花，连同风麾一时的用勾针勾出一个又一个装瓶子的保暖针织袋子，就总学不会，颇令人诅丧。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是一来年龄太小，二来大人总没耐心细致示范，自是学不会。还有过年，村里热闹非凡，总有不少人排队到后面的柴火间，用脚踏石臼捶打煮熟了的地瓜和着浸泡过的糯米，作炸栆皮，我也跟着凑热闹踏了几脚石钟的木板，春节的阳光能看成五月天的阳光，分外耀眼温暖！跟着朱家娶嫁大喜日子，乐不可支地学大人剥芋头皮，剥蒜头……，还吃上一碗海蛎芋头卷花菜咸稀饭，觉得太开心了！只是被院子里养的大灰鹅追着跑还被啄了个＂哦青＂，所以对鹅着实很排斥！看着阿奈家养的狗居然会吃小孩的大便，心里颇惊奇，狗除了吃这，还会吃啥？这么脏和臭竟然狗能吃得下？会消化吗？狗怎能这么乖？主人叫它干嘛就干嘛……

　　村里不少古厝红砖房，颇有历史的厚重与长者的优雅，据朱惠彬宗亲介绍说，现在村里年青一代大多到城里住，这些老房子基本是外来打工者低价租住。事实上，用心全面阅读中国的完整版建筑史，闽南红砖古厝建筑文化被低估，它的通风透气，重视亲情和邻里和睦相处的布局非常人性化。桐梓村可以好好保护性开发利用，引进一些文创人员的个人工作室。有了这些红砖古厝，童年的记忆就不会太遥远，眼前的这些古厝，让我想起八十年代初，我们一窝蜂的挤小学同学朱清费家里看黑白电视《射雕英雄传》，还有台湾电视台《侠客行》、《淘气公主》、《火烧连云寺》等等，第一次见到朱清费的爷爷，村里非常受尊重的一名赤脚医生老中医，他便指着我说＂这肯定是朱为满的孙女，长得跟他当年一模一样！＂（家里的长辈也这么说，我想这大概是神韵酷似多些吧，其实长大后我的双眼皮大眼睛和厚嘴唇在母亲娘家众多子孙中最像年轻的外婆）后来，才知他原来幼时读私塾时与祖父是同窗。

朱清费家门口不远的地方，依然是农田一片，那时有种稻子、四季豆等等农作物，夏季的夜晚，看完电视，我便和小伙伴们到农田里抓萤火虫放小玻璃里，一闪一闪颇好看，带回家，可以乐上好几天！

　　跑了趟新盖的祖庙，正如堂姐所言，盖得非常气派，据说花了三四百万。里面密密匝匝写得捐赠人与数目，细节处也流露出＂朱皮陈骨＂对祖先的敬重。大门旁边贴着今年考上大学新后生的名字和喜报，重视教育与宗族传统文化一直都是桐梓村的传承文脉。

　　后来加盖的民间信仰的宫庙，不得不说，其实神明玄学是中国传统文化里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有信仰，有所敬畏，是种文化，也是件好事。

　　最近阅读这三本书，从费孝通与费正清的文字里，润物细无声的感受化为灰烬祖辈们留给我们后人有关人性的温度、态度、厚度的丰厚人文精神的历史余温。而钱理群的著作与观点，与我的父辈同一时代的知识分子，或许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似乎我的父亲更有反叛独立思考的精神，他曾和我说起，他12岁家中变故辍学，17岁突然觉得读书很重要，能使人明理，才会有未来，便中途临时插班补习了一、二十天的文化课，以全同安四十多名考生最高分的学习成绩考上泉州师范。在班上当了班长，面临着选择专业，前思后想，觉得自己擅长且热爱的音乐天赋在现实中，也不过是为当官政治宣传的一种工具而已，不是他想象与期待的样子，而且很容易陷入不必要的人事纷扰，这令他非常反感。那就选物理学专业，无论未来世道会变成怎样，总之，这专业不得罪人。

有趣的是，同样是农村出生长大的孩子，对于农村的印象，我和好友总是非常美好。而我先生是莆田农村出来的孩子，却非常不喜，农村村民愚昧、守旧、没文化，村干部的言而无信，行政腐败更是令他鄙视，发誓自强不息，知识改变命运，成为他们村里解放后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高中生。他拿出行政内参的数据社会调查，事实胜于雄辩让我无言以对，只好暗戳戳的内涵几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难怪莆田文化会出个非常招牌特色菜～～能臣蔡京童鞋！连同莆田系医院名振全国，到底也不愧是＂中国的犹太人＂称号，顺便开了朵＂恶之花”～～妈祖民间信仰呢！闽南只能出郑成功、陈嘉庚、黄奕住之流等这帮二货！＂。

其实，人性的美丑善恶，无论过去未来都存在，不过是个人的选择罢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历史使命与担当，不恋过往，无畏将来，只管一直向前走便是。